“這一周過得怎麼樣?”我問她。
“很好啊,你呢?”她問我。
“糟糕透頂了,這一周是我最艱難的時期。”我說。
“發生什麼事了?”她有些著急地問。
“還不是因為你。”我也故意裝作很生氣地說。
“怎麼了?”她驚奇地問,顯得很緊張。
“給你寫詩啊,然後再把詩配上樂曲,最後還得唱出來。”我笑著說。
“是嗎?”她興奮極了,“那你什麼時候唱給我啊?”
“那就看你的時間了。”我說。
“今晚怎麼樣?”她問我。
她在晚上七點鍾準時到了我們約定的會麵地。她打扮得非常美麗,還化了淡妝。我說,你不化妝更好看。她打了我一下,說,我飯都沒吃呢,為了見你,我一直在收拾。我聽了後說,我也是啊,這一周來,老是想去找你,可總覺得去見你很艱難。她偷偷地笑著。
我們到了我租住的地方。她進去看這看那,一邊說,我也一直想住在學校外麵,我媽不讓。我笑著說,她是不是怕你不安全,這麼漂亮的女孩子,不知會有多少男生在半夜裏會來找你。她一邊笑一邊罵我,你是怎麼了,一見我就評頭論足的,還變著花樣罵我。我說,不是罵你,是誇你。她說,反正我就覺得你壞悻悻地,你不笑還行,一笑準有壞話出來。我說,你不喜歡。她突然臉紅了起來說,你這人,真是的。
我給她給了一張卡片,上麵寫著我給她的歌。然後我坐在她對麵,看著她唱了起來。
不要
不要,不要再給我打電話
我的心已為你瘋狂
你的青春太耀眼
不要,不要再讓我看見
我的眼已失去主張
你的美麗讓人傷感
不要,不要再向我那樣笑
我的唇已不會說慌
你的一切太燦爛
不要,不要在我無力自主的孤獨歲月裏閃現
不要,不要在我傷痕累累的時候再將我心傷
我隻不過是一個匆匆的過客一隻掉了心的孤雁
你又何必將我關在你的後花園
放了我吧來生再為你泣血歌唱
唱到後麵,我竟莫名其妙地傷感到了極點。這是我意料不到的。我不敢看她了,隻覺得她在一直看著我。她突然抓住了我的手,問:
“你是真的這樣想嗎?”
我點點頭。這時我覺得自己太傻了,抬起頭來,想衝她笑。我發現她的眼睛裏也有淚花兒在閃動,一雙眼睛上上下下地打量著我的表情。我終於笑了起來。我一把將她摟在了懷裏。她將我抱得緊緊地,仿佛想把我勒死。我吻了她。她的淚流了下來,我將那顆顆淚珠兒全都吻幹了。她說:
“我以為我是這樣想的,竟然你也這樣想。”
我笑著沒說一句話。她像隻小動物一樣溫順地貼在我的胸前,悄悄地說:
“我還一直覺得你看不上我呢。”
“我一直為你有一個我認識的男朋友而苦惱,如果我不認識他,我反而會沒有顧慮。”我一想起這一點,就煩惱起來。
“我和他已經結束了。”她說。
“什麼時候?”我驚問。
“你帶我去看落日的那天晚上。那天,他一直在我們樓底下等著我。我就給他說了。他問我是不是愛上了你。我說是的。”她說。
我吻了她。她繼續說:
“他突然跪在了我麵前,我嚇了一跳,趕緊讓他起來。他說,我不能和你在一起,因為你是個花花公子,而且朝三暮四,把韓燕秋那樣漂亮的女孩子都蹬了,怎麼會忠心於我呢。我一聽,更生氣了。我覺得他的人品不行,怎麼無端地罵人呢?我和他實際上也是這學期才認識的,剛開始我一直不答應,後來他天天拿著一束玫瑰花站在我們樓下,被所有的人都知道了,大家都說他對我好,我就勉勉強強地答應了。我們也隻談了不到兩周的時間。”
我剛開始很生氣,覺得那個人怎麼這樣說我呢?後來我就不生氣了,一來我覺得這樣一來反而我不欠他的了,二來我覺得他這樣說也情由可原,很多人都在罵我心花,又不是他一個人。
我們就這樣談了起來。一周以後的一個晚上,我們喝得有些微醉,同居了。她是個處女。她的一切都讓我激動。她的羞澀、矜持、渴望、瘋狂、發慌、無主都使我難忘。她看著自己身上流下的血跡哭了。我抱著她,吻著她的額,她在我懷裏顫抖著。在後來的一周時間裏,我們天天在一起,但沒有做那事。我們玩著電腦裏裝的各種遊戲。她以前不會玩這些,實際上,她似乎根本就不會玩。我帶著她玩這個玩那個,周末的時候,我又開著車帶她去郊外看了日落。
不知為什麼,我總是在這個時候無限地懷念歐陽。時間越長,對她的思念便越深。它就像空氣一樣,看似不在,但卻無處不在。
我教會了朗莎玩,可是,一個月以後,朗莎對我說:
“我們總得學習吧!”
“為什麼要學習呢?”我說,“學習是很痛苦的。”
“可是我覺得學習也有快樂,這一個月來,我們很少學習,我的心裏慌得很。”她說。
“可是學什麼呢?我實話告訴你,我們中文係的那些課,我大部分都知道。父親在我小時候就已經給我上過了,但是,說我真的很知道嗎?又不盡然。現在我是一聽課,頭就大了。”我說。
“我一直想問你,你畢業後幹什麼呢?考研究生?”
“不。我再也不想讀書。我討厭這個學習的時代。”我說。
“那你幹什麼工作呢?”她疑惑地問我。
“不知道。我也想知道這個問題。”我痛苦地說。
“不知道?為什麼會不知道呢?”她不解地問。
“簡單地說,我不想工作。我不知道什麼工作適合我。一般的工作我不想幹,可是,我能看上的又沒有。”我說。
“那你沒想過你的將來嗎?”她似乎有些生氣。
“將來?將來的事誰能說得準呢?說不定那天出門就讓車給撞沒了,你別瞪眼,我真的常常這樣想。人的命是很脆弱的。實際上生命本身都很脆弱。”我說。
“你別這樣消極嘛!馬上就大四了,你還不知道自己要幹什麼,怎麼找工作啊?”她強忍著心中的怒氣。
“老實告訴你吧,我不是沒想,我幾乎天天都在想,可我就是不知道自己要幹什麼。我爸曾經問過我,是否想在音樂方麵發展,我當然不願意。我學吉它和唱歌都是為了消遣,並非想去滿足別人。我也寫作,但我隻是想弄清楚一些問題,或者想把自己的某些情緒和疑惑記錄下來而已,我不想使它們變成很功利。要知道,現在這個社會是很功利的。”當我告訴她這些時,我突然發現,我們彼此進入了一個陌生的話語係統。她對我所說的這些並不理解,而我對她所要想的那些不屑一顧,但表麵上似乎恰恰相反,是她對我看不起,而不是我。這使我非常難過。
她走後,我一遍又一遍地彈著《老鷹之歌》。那天,我流淚了。那隻老鷹也許是有衝天的理想,但我愛的是他的自由。我不是一隻鷹,但我又有鷹的孤傲。I’d
ratherfeeltheearthbeneathmyfeet.Yes,Iwould.IfIonlycould,Isurely
would.啊,我不是不想,我是不能夠啊!
朗莎的父親是幹什麼的,她從來都不告訴我,我曾經問過她,但她似乎不願意說,我也隻好不問。後來,她的一位好朋友告訴我,她父親原來是一位工人,早已下了崗,在超市裏打工呢。她母親是一位中學教師,家裏由她母親做主。她跟了她母親,性格極強。她從小就很珍惜自己所取得的成績,家裏也把所有的希望寄托在她身上,所以她隻知道學習,不知道玩,她也隻要成功,不想失敗,所以她有自己堅定的想法,一步一個腳印地向前走著。她對未來總是抱著極大的夢想,但她的憂慮也是很大的,她對我說:
“我常常想,將來我們的責任和擔子可重著呢。你想想,不僅我們的父母需要我們去養活,而且我們的爺爺和奶奶也很可能需要我們去贍養,這樣我們的上麵就有八個老人甚至十二個老人,而下麵呢,現在的孩子的教育費是很高的。如果我們不在大學裏學習些東西,畢業後找不到好工作,將來我們怎麼去承擔這些重擔呢?”
她說得我一下子喘不過氣來。我們都是獨生子女,我們別無選擇。但是,說真的,我馬上就不擔心了。我們家的錢沒那麼容易花光的。我的前兩輩人生活得很好,尤其我的爺爺和奶奶生活得最好。表麵看,他們一無所有,遠不如我的外公和外婆。我相信,絕大部分人都會這樣看的。但我認為他們是生活得最好的,比我外公外婆要生活得自在多了。我不想在朗莎麵前說這些話,我們八字還沒成呢。
“別想那麼長遠了。那樣很累的。”我勸她說。
“我以前也沒想,但自從跟你談戀愛以後,我就想了。”她說。
“你是想和我過一輩子了?”我笑著問她。
“那要看你有沒有能力娶我。”她說。自從我們談戀愛以後,她在我麵前忽然自信得不得了,說真的,我最討厭這種口氣。我心想,你有什麼驕傲的資本衝我這樣啊?我很不高興,對她說:
“你要我什麼能力啊?”
那天我們雖然沒有吵起來,但內心深處彼此都有些別的想法。
“你將來想幹什麼呢?”幾天以後,我問她。
“我不是給你說過嗎?我本來想考研究生,將來能在大學裏工作。我媽則希望我能出國,但我家的情況不容許我那樣。自從那次拍那個詩歌TV後,我就想若能當個電視主持人,或者當個演員,將來能在影視方麵發展發展。你說我能行嗎?”她問我。
“當然可以。如果你真的想在那方麵發展,將來我說不定還能幫你呢?”我說。
“為什麼?”她明知故問。
“我爸認識很多影視界的名人,再說,他的小說總是被改編成電視劇和電影,我給我爸說說,讓他給導演再說說,把某個主角給你,不就得了。”我信口開河地說。
“那好啊!”她喜形於色。
我則有些不悅。我希望她說的是,她才不演什麼主角呢,她就是想玩玩而已,誰會當真呢?再說,她也不希望靠公公發家,她要靠她自己。她不但沒說,從那以後對我似乎更殷勤了。她希望我帶她去見我父母,我則以為還不是時候,為這事,我們常常在吵架。她不會撒嬌。韓燕秋可會撒嬌了。我和她有什麼不愉快的事,總是在她撒嬌的刹那間煙消雲散了。和朗莎不一樣,她生氣時總是得由我去哄她。時間一長,我就覺得很累。
一天,南子給我打電話:
“子傑嗎?你最近和朗莎還好嗎?”
“挺好啊!怎麼了?”我問他,我還想起他叫朗莎為莎莎的樣子,心裏極為惱怒。
“噢,沒事,沒事,我就問問。”他說。
他的話引起了我的懷疑。第二天見朗莎時,我故意問她:
“最近南子好嗎?”
她臉色都白了,驚慌地看了看我,轉過臉去說:
“你怎麼問我這個?”
“最近你們是不是在常常見麵?”我有些生氣。
“誰說的?”她問我,仍然不敢看我的眼睛。
“他告訴我的。”我說。
“他怎麼說的?”她突然轉過臉來看著我,眼睛裏滿是惱怒。
“他什麼也沒說,隻問我我們還好嗎?”我說,“你幹嘛這樣對我?”
“沒什麼。”她不願意說。
該到我發脾氣的時候了。我躺在沙發上不理她。她坐得遠遠地對我說:
“我說過好多遍了,我就是想當個電視主持人。那天我看見報紙上有一則消息,是電視台招聘主持人的,所以就去報了名。聽說很多人都在私下裏活動,我就去找了那位導演,還找了南子,希望他們幫我一把。”
“你為什麼不告訴我呢?”我真的非常生氣。
“告訴你又怎麼樣?我說了多少次了。我讓你給你爸說一聲,你也不說。我想見見你爸媽,你也不願意。我知道你根本就沒有看上我。我們分手好了。”她居然氣到了這個份上。
“分就分。我告訴你,我就是看不慣你那麼急功近利的樣子。”我從沙發上坐了起來。
她哭了起來,一邊哭,一邊把她的東西收拾了起來。我沒有阻止她。
她走了。我突然覺得一片空虛。我在房子裏走來走去,氣憤地拿起一個杯子砸在地上。憤怒好像也被砸碎了一樣,我慢慢地坐了下來。我開始仔細地想我們之間的問題了。不想不要緊,一想我的氣就不打一處來。
我找了朗莎一個宿舍的同學,問她們知不知道朗莎最近和南子究竟怎麼樣了。這是我無法容忍的事。換了別人,我也許能想得通,但是,南子,這個狗日的,他媽的真不是人。她們也不知道他們之間怎麼樣了,隻知道南子最近一直在找朗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