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說吧!”
“別再說了,你的條件很好,但你要找一個稱心如意的人是不容易的。你太挑剔了。”她說。
“沒有的事。”我笑著說。
“還沒有?其實你這個人呢,是個完美主義者,你的心很高,一般人是夠不著的。你的高與一般人的高是不同的,你注重人的精神,別人注重的實際。我說的對嗎?”她笑著說。
“不知道。”我笑道。
她看著我懷裏的吉它說:“你還舍不得它?”
“這有什麼舍得舍不得的?”我故意說。
“別裝了,誰不知道這是你初戀情人的東西。你一直保存著它,就說明你始終沒有忘記她。”她說。
“那都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
“可如同剛剛發生的一樣曆曆在目。”
“你又不是我,我怎麼知道我心裏怎麼想的?”
“可我經曆過你那樣的愛。”
燕秋的來訪使我徹底地對朗莎產生了反感的情緒,主要是因為燕秋的一席話撥動了我久已關閉的內心之弦。Longlongago,longlong
ago。我開始日複一日地懷念起歐陽來。我不知道她現在怎麼樣了。朗莎到外地去拍子,偶爾在深夜會給我的手機發個短信,告訴我她還愛著我。我也照例給她回三個字“我愛你”,但我心裏想的卻是歐陽和燕秋。燕秋已經有了新的男朋友了,我不能再妄想了,但是歐陽呢?她和那個男人結婚了嗎?是不是已經生下了孩子呢?燕秋走後的那個下午,我躺在床上整整讓淚水流了一個下午。
一個周末,我開著車特意從百樂門前經過。百樂門又裝修了,門麵比以前漂亮多了。門前站著四個很漂亮的小姐和兩個保安。我把車停在門前,兩個小姐馬上過來招呼我。我猶豫了一下,跟著她們進去了。一個小姐問我要什麼服務,我說:
“我是來看一個人的。”
“請問先生您找誰?”小姐的聲音很甜。
“我找你們張總,張瀾。”我說。
“先生,對不起,我們的老總姓劉,不姓張。你說的可能是以前這兒的老總吧!”她說。
“這兒已經換人了嗎?”我驚奇地問。
“半年前換的。”她說。
“能不能見見你們的劉總?”我問她。
“我們劉總不在,您要見他,必須要先約他。他很忙的。”小姐說。
我失望地出來了。我想張潮大概是發了,做其它的賣買去了。歐陽給我說過,他們再做幾年娛樂業就會轉到實業方麵的。歐陽也大概早已結婚。但我還是忍不住地往她原來的地方走去。
我站在熟悉的地方,心裏卻七上八下。我不敢敲門,內心的恐懼不言而喻。我猶豫了很久,心想還是不見的好。我怕再次看見她,我怕一些始料未及的事情會突然發生,會將我美好的回憶全部衝掉。我怕我會再次陷入一場沒有結局的愛之深淵。剛走了幾步,又想已經來了,為什麼不見呢?我回過頭來,按響了門鈴。
裏麵出來一位老太太,問我找誰。我一麵將頭伸進去看,一麵說:
“我找張瀾。”
“這裏沒有這個人。”她有些生氣地說。
“可她兩年前就住在這兒。”我有些哀求地說。
“我已經說過了,這裏沒有這個人。”她把門用力地關上了。
一切都變了。一切都變得讓我難以接受。仿佛世上從來就沒有過歐陽這個人,仿佛一切都是上一輩子的傷心事,與現世無關。Longlongago,long
longago。
燕秋後來還找過我一次,是在深夜。我正睡得迷迷糊糊的,聽見有人在敲門。我看見她喝得大醉的樣子,嚇了一跳。她在我門口倒下了。我把她抱到床上,把電暖氣也打開,生怕她受冷。她先是拚命地流淚,問我為什麼不要她了。我哄她說,別說了,快睡覺,明天再說吧。她醉眼朦朧地問我,明天你會和我好嗎?我低下了頭。她一下子把我抱得緊緊地,對我說,不管你明天要不要我,今天我想給你。我趕緊將她的手抓住,想哄她睡著。可是,她淚流滿麵地問我:
“我問你,你是不是一直嫌我不是處女?”
我搖搖頭。她又說:
“我非常後悔,為什麼不把第一次給你,但我真的是在不懂事時做錯了事,你還怪我嗎?”
我搖搖頭,安慰著她。她非要把衣服脫去,我則緊緊地按住她。她就要讓我抱著她睡覺。我隻好抱著睡。她身上的酒味非常大,嘴裏的呼吸又熱又難聞。她要讓我吻她,我親了一下她。她一下子將我抱住了。在那一刹那,我無法控製自己了。我們含著淚溶在了一起。
第二天早晨,我醒來一看,太陽都已經出來了。我看了看身邊還熟睡著的燕秋,內心萬分痛苦和後悔。我恨自己為什麼沒有控製住自己,但現在一切都晚了。我不知道她又將如何纏著我。一想到這一點,我就有些討厭她了。洗完臉後,發現屋子裏充滿了燕秋的酒味,便將窗戶打開想透透氣。
我正在上廁所時,忽然聽見屋子被誰打開了。我一下子緊張極了。我的房門的鑰匙隻有我和朗莎兩個人有,莫非是她回來了?
我沒有上完廁所就出來了,一看來人就呆了。除了朗莎外,還會有誰呢?她看見了床上還熟睡著的燕秋,驚得目瞪口呆,懷裏抱的一大摞東西掉在了地上。我不知道如何解釋。她不是還有好長一段時間才會回來的嗎?怎麼現在忽然到了?這麼巧?
燕秋這時也醒來了。她的身上一絲不掛,這時才驚恐地到處找衣服。我一看,更不知道怎麼辦了。朗莎用血紅的眼睛看著我,意思是怎麼回事。我結結巴巴地說:
“她昨晚上喝醉了,沒地方去。”
“她是誰?”她憤怒地問。
“是燕秋。”我的頭腦裏一片空白。
“原來是這個婊子。”她從嘴裏一個字一個字地擠著,“好啊,你們終於又舊情複發了。好啊,我走。”
她說完就要往外走,我一把將她拉住,說:
“莎莎,你聽我解釋。”
“還有什麼好解釋的,她都脫成這樣了。”朗莎的淚水已經出來了。
這時,燕秋已經穿好了衣服,她在床上說:
“你別走,讓我來給你解釋。我是喝醉了,沒處去,才到他這兒來的。我們沒做什麼。再說了,即使我們做什麼了,也沒什麼大不了,我們原來就做過的。這你很清楚。”
我一聽,憤怒地給了燕秋一個巴掌。她卻不理我,繼續說:
“你不是在外麵說沒有男朋友嗎?你才是個婊子呢?還想在外麵立牌坊是不是?”
女人要吵起架來是很難聽的,我一看就趕緊將她們喝住:
“你們都別吵了。你們都走吧,從今往後,我和你們一刀兩斷。”
朗莎氣得先跑了,燕秋卻沒走。她過來收拾著她的東西,我看著她的影子就來氣,但我知道,一切都是因我而起,一切都是我的錯,怨不得別人。她居然在我屋子裏刷完了牙,洗了臉,還在我跟前晃來晃去,我吼道:
“你還不走!”
“我會走的,但我要告訴你,真正愛你的人是我,而不是她。她是在利用你,現在利用完了,正好和你說拜拜的時候了。這樣也好。”她說完走了。
各位客官,講到這兒時,我真的不想再講下去了。這件事使我長久地不得安寧。我無法再在這裏住下去了,也不想到學校去住。我怕熟人,怕熟悉的地方。我也怕回家。我常常有一種走投無路的感覺。好了,先讓我抽一支煙,鬆口氣。我覺得我快都憋死了。你們也可以先合上書,休息一下,放鬆放鬆,要知道後麵的故事才傷感呢。
……
如果你是在夜裏看我的書,我請你一定要躺下來,一定要用一種閑適的心情來看它,因為它不是什麼不朽之作,也並非正人君子們的載道之著。它隻是我經曆的一段感情上的故事,隻是一個閑暇之人亂七八糟的回憶,目的是讓你們輕鬆一下,或者是打發你們的一些無聊的光陰,所以一定要用一種平常心來看它,盡量不要去評價它的好壞。它無所謂好壞,因為好與壞都是相對的,是可以轉變的。老實說,那些名譽對我,早已是秋風中的落葉。我是因為太無聊,而且太孤獨,我必須靠傾訴和回憶來打發我的日子,靠此來記憶我的曆史。我也傾訴慣了,而且像得了什麼病一樣無法控製這個壞習慣。我的記憶也壞得很,我前麵已經說過,我可能很早以前腦子裏就有了問題,我的頭常常疼得不得了。我常常吃克感敏。醫生說不能經常吃這種藥,它的負作用很多,但我不吃它又怎麼樣呢?肉體的疼痛算得了什麼呢?內心的傷痛才是難以治療的。
對了,在我告訴你們那個悲傷的結局時,我首先得講一講一個人。這個人由於我前麵多次提到,在這裏我不能跳過她。她就是汪玉涵,那個看似有些不食人間煙火的玉女。
那天朗莎走後,我本也打算去找她,向她解釋,可是我實在覺得和她太累,而且我自知對不起她,便搬家了。從這一次的親身經曆,我體會到人有時是不由自主的。這種不由自主有時來自於人性的弱點,有時來自於生活的複雜性。人性有時是無理的,難以自製的,但是人們無法原諒它,以為人人都像概念或機器一樣可以控製。我無法原諒燕秋是這個原因,而我無法麵對朗莎也是這個原因。另一方麵,人所麵對的世界太複雜了,很多突如其來的事件和生存的各種壓力很可能會改變我們的初衷,甚至會壓倒我們的一切。阿杜唱得好,“誰都可能暫時地失去勇氣”。想到這一點,我有些心安理得,但也有些清淚冰涼地滾下。我意識到,歐陽很可能是因為難以說清的什麼原因離開了我。現在想起來,我其實對她一無所知。同樣,我對其他人,如燕秋如朗莎仍然一無所知。知道一個人其實很難很難,我就覺得她們對我也是一無所知。我也迷茫了,我無法得知歐陽和朗莎對我的愛究竟有多深,又有多真。
有時,我坐在窗前,看著夕陽照紅了整個寰宇,照得我內心一片通明,我就想,其實愛情不過是一段癡情而已,並沒有人們想的那麼神聖。人的痛苦與愛,人生的悲歡離合,相比那長久凝固的時間長河和浩瀚無際的凝固空間來說,實在太渺小了,太不值一歎了。人生就應該像這浩瀚的宇宙看齊,才能知道什麼叫“風流”,什麼叫智慧。但做到這一點又何其艱難?華茲華斯寫得多好啊:“我獨自遊蕩,象一朵孤雲高高地飛越峽穀和山巔……”那就是鷹,那就是鷹之歌。
韓燕秋後來還找過我一次,我沒有理睬她。她使我傷透了心。也是那一次,我突然對性這個東西充滿了厭惡。它是罪惡的一個源泉。我不準備再和她說一句話。朗莎給我打過很多電話,我都沒有接。我知道她一直想弄清楚我和燕秋那天晚上是否真的那樣,我還知道她是想看看我真的後悔了沒有,如果知錯,她會原諒我的。但是,那件事對她的傷害不知有多大,對我的傷害卻是極深的。性絕對是一個臨界點,越過它就意味著責任、道德,不越過它則一切都可以從長計議。
我和朗莎的分手隻有我們三個人知道,且誰都不願意將它說出去。朗莎是一個自尊性很強的人,她絕對不會告訴任何人是我拋棄了她。而燕秋和我則懷著深深的愧疚感。劉好問過我為什麼會和朗莎分手,我說,我們不合適。劉好說,大家都覺得是你把她幫成了一個明星。我笑笑,沒說什麼。我從來就不這麼想,因為我欠她的。
我和朗莎分手的事很快也被大家知道了。我又出現在學校的操場上。劉好還會來看我踢足球。經過這麼長時間,我覺得她真的成了我的妹妹。我多了個親人。在那些孤獨的日子裏,隻有她常常出現在我的世界裏,對我還保持著少有的關心。我從她那裏知道了好多事。吳靜怡早已複學,韓燕秋又找了個男朋友,聽說是個搞美術的。就連我宿舍裏的一些事也是從她那兒首先知道一些情況的。大衛和女朋友一直在同居,但近來他女朋友突然看上了別人,要和他分手。大衛不願意,她女朋友就找了幾個人把大衛打了一頓。大衛非常生氣,還常常去找她。而她揚言,如果大衛再纏著她,她就對他不客氣。大衛卻沒有畏懼。
這一天,大衛來找我喝酒。他以為我什麼都不知道,當我問他最近和女朋友怎麼樣了時,他才給我一五一十地講了。從他的講述中,我聽出他是很愛他的女朋友的。他說:
“再說,我和她已經都住了快三年了,我覺得應該對她負責任的。”
在我的印象中,像大衛這樣的農村籍學生,對性還是看得比較重的。他們覺得一個人要是愛一個女孩子,才會和她睡覺,如果不愛她,就不應該和她那樣。如果真的發生了,就應該對她負責到底。大衛非常頹唐,我也無比傷感,我們在我的房子裏喝得酩酊大醉才睡去。第二天早上,他提議我們每天下午還是一起去足球吧。於是,從那一天起,一到下午四點鍾,我就去宿舍找他。我們一起去了球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