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誌雄還拿著那張照片在發呆,看著眼前那幾個得意地看著他的人,他的大腦一片空白,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了。
王小虎低聲問道:“雄哥,怎麼辦?不如撤了吧?省得在這裏丟人現眼,弄不好還被他們借事發飆,把我們都給抓起來!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我們慢慢的再和他們玩,怎麼樣?”
胡誌雄緩緩抬起頭,望著沈瑞強說道:“沈縣長,聽說你們在拆遷那地方的時候,以妨礙拆遷的罪名抓了不少人……”
朱玉華說道:“是暫時拘留他們,時間是三天,三天一到,我們自然會放人。姓胡的,你自己的事還沒處理好,別想著替他人撐腰!今天這事,我們完全可以以妨礙公共安全,聚眾圍堵政府機關的罪名把你抓起來,少說也得判個四五年。你剛出來,該不會還想馬上進去吧?”
沈瑞強幹咳了一聲剛要說話,手機卻不失時機的響了起來,他一看來電顯示,頓時眉頭一皺,走到旁邊低聲接電話。
他的聲音雖然很低,但離得近的人還是能夠聽得到,從那種“嗯……明白……你放心……一定一定……”之類的話中,不難聽出他對電話那頭的人的敬畏。
那通電話不過兩三分鍾,他掛上電話後,抬頭看著大家,說道:“你們看我幹什麼?我不是說過嗎?對於上訪戶,我們要認真盡責地對待!”他接著對朱玉華說道:“不管怎麼說,人是死在公安局裏的,這是事實,這件事不能就這麼算了,一定要嚴肅處理,一定要給死者家屬一個滿意的答複。”
朱玉華說道:“可是胡老大帶頭鬧事……”
沈瑞強的聲音不高,但帶著一種領導的威嚴:“你沒看到嗎?人家那是替人喊冤呢!洪局長,你是主管刑偵的,這件事交給你去辦,我剛才說過,人是死在公安局裏的,不管怎麼樣,一定要給死者家屬一個滿意的答複。”
說完之後,他望著胡誌雄:“我的這個答複,你滿意嗎?”
胡誌雄微微點了點頭,他沒有想到今天的事情,竟會變成這樣。
沈瑞強看了一眼那幾個拍攝的人,接著說道:“不過,如果今天的事情給外界知道,對本縣的聲譽造成影響的話,你可得負全責!”
胡誌雄說道:“這個請你放心,我知道該怎麼做!”
和胡誌雄一樣,朱玉華也弄不明白,憑他對沈瑞強的了解,認為一定會動用強硬手段對付胡誌雄,他想來想去,想到了沈瑞強接的那通電話上,是什麼人恰好在這種時候打來那通電話,打亂了他的計劃,弄得他非常被動?
按照他最初的想法,就是一步步地逼胡誌雄鬧事,隻要胡誌雄一鬧事,沈瑞強一定會很生氣,用強硬手段來一場全縣大掃黑行動,就像他對胡誌雄說過的一樣,他要“立功”,隻有立了大功,上麵才知道他,才有機會往上爬。他已經和老婆舅吳笑春談好,要想辦法借用胡誌雄的名義多弄出點亂子出來,讓縣裏的那些領導們頭疼,越亂越好!
這下好了,沈瑞強不但不追究胡誌雄聚眾鬧事的責任,還要洪剛插手調查張永建死在公安局裏麵的事情。他倒不是擔心法醫再一次檢驗屍體,而是擔心洪剛調查死者為什麼要自殺的動機。
一旦洪剛抓住一點證據順藤摸瓜,扯出來的可就不是一兩個人了。
想到這裏,朱玉華的背上出了一層冷汗。不過,他已經想到了一個好辦法。憑他的智商,怎麼會輕易讓洪剛抓到證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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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剛望著朱玉華那張有些變色的臉,心中升起一陣快意。沈縣長將這事交給他來處理,完全在他的意料之中。
就是再笨的人也能猜到,死者的死因確實成疑,絕對不是之前所說的跳樓自殺。一個好端端的人,為什麼在進了公安局之後,要選擇跳樓自殺呢?很明顯,是有人要他死。製造一起跳樓自殺的假象而不被人查出來,略懂刑偵方麵知識的人都能辦到。
他來高雲縣的時間雖然不長,但是對高雲縣各部門領導那種微妙關係,還是深有感觸的。不說別的部門,就拿公安局內部來說,一個正局長,四個副局長,都有各自的主管領域,看上去大家的關係都不錯,沒事都問候一聲,可暗地裏卻都較著勁。有時工作上需要配合的時候,表麵上都積極配合,可越配合越糟糕,不知道哪裏冒出來那麼多坑坑絆絆,開始還不明白是怎麼回事,後來仔細一想,似乎明白了。
他是軍人出身,直腸子一個,大腦也較為死板,隻知道按規章辦事,找線索破案,對於官場的那些彎彎繞繞,即便學得一些,可就沒有別人那麼玩得“遛”。
四個副局長中,就數朱玉華最“牛逼”,為人圓滑,和幾個縣領導的關係都不錯,雖然主管治安方麵的工作,但其他部門的事情,有時候也會“關照”一下。鑒於某些方麵的因素,正局長和那兩個副局長都采取容忍的態度。他頂過幾次,可沒什麼用,還弄得手下人對他有看法。背地裏有人叫他“洪榆頭”,意思是他長著一顆榆木腦殼,不開竅!不是他不開竅,而是他不想泯滅自己的良心。
對於高雲縣黑社會勢力的情況,他是比較了解的,有心下大力度掃黑除惡,可掃了幾次,抓的都是小魚小蝦,大魚一條也撈不到。每一次行動都是雷聲大雨點小,最後不了了之。
半個月前,市裏那個主管公安消防的副市長調走了,新來副市長召集各縣公安係統的副局長以上的幹部開了一個會議,會議的主要內容就是穩定社會治安,構建和諧社會的。他以為新官上任三把火,會議過後,市裏會出台一些關於整治治安的新政策,可盼來盼去,上麵居然一點動靜都沒有。
不要說三把火,就是一把火都沒能燒得起來。
既然上麵沒有什麼動靜,他隻得忍著,暗中收集黑社會勢力與某些腐敗官員勾結的證據,期待有那麼一天,對那些人一網打盡。
他心知沈縣長丟了一個燙手的山芋給他。那個人是死在公安局的,要想查明死因並不難,難的是要查明死因背後的真相。
以朱玉華的精明,是絕對不可能輕易讓人抓到把柄的。不管怎麼樣,洪剛決定要試一試,因為這是一次難得的機會。
他走到胡誌雄的麵前,說道:“剛才沈縣長的話,你都聽到了?我知道你是條漢子,不顧一切地替人上訪鳴冤,現在,你的目的已經達到了,還不快帶著你的人離開?”
胡誌雄說道:“我為什麼要帶著我的人離開?”
洪剛說道:“等一下政府部門會派人來處理善後事宜,你不是死者家屬,無權和政府部門的人談判。還有,死者是死在公安局的,這件事我一定會查個明白,給大家一個交代!從現在開始,屍體歸我們公安機關看管,我們將在進一步屍檢之後,對死者家屬做出讓大家信服的答複!”
胡誌雄說道:“我信不過你們!”
洪剛說道:“你連我們都信不過,還能相信誰?你難道想妨礙我們辦案嗎?”
胡誌雄也聽說這個姓洪的局長是一個比較正直的人,見對方說出這樣的話出來,正要解釋不相信的理由,聽得腰間的手機響了起來,當他拿起來接聽的時候,那頭卻掛了,來電顯示是一個陌生的號碼。
他還沒來得及打過去,就見來了一個短信息,還是那個陌生的號碼發的,他打開一看:把屍體交給洪局長,請相信他,他是一個很盡職的人,你不要再鬧了,以免中了別人的圈套,我晚點再聯係你。許由庚。
許由庚帶著那個女的失蹤了好幾天,沒想到在這個時候發來這樣的信息,也不知到底是什麼意思。
和許由庚相處的時候,胡誌雄已經從他的言談舉止中看出,絕對不是一個生意人。開口閉口不是法律就是政策,好像是官場上的人。可是他又有點想不明白,既然是官場上的人,應該朝九晚五上班才是,怎麼像一個閑人一樣在外麵晃悠?又怎麼會拉上王慶的關係,來認識他呢?
如果是上麵派下來暗訪的,那暗訪什麼呢?暗訪也不可能是一個人呀!其他人在哪裏?
胡誌雄顧自笑了一下,刪掉了這個信息,這個許由庚,還真的是一個神龍見首不見尾的神秘人物,不管是什麼人,總之不會害他。從認識到現在,好像處處都在幫著他。他接著對洪剛說道:“好,我相信你,把他交給你們,但是我警告你,舉頭三尺有神明,做人千萬不能泯滅了自己的良心,三十多萬高雲縣的父老鄉親們都看著的……”
他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聽身邊的小偉驚叫起來:“張雨……張雨……你怎麼了……”
他扭頭一看,見張雨臉色煞白,暈倒在麗麗的懷中。他忙問道:“怎麼了?”
麗麗說道:“爸,不知道,我見他的身體搖晃了幾下,忙扶住他,沒想到他就這樣了……”
旁邊的張林哭起來,叫道:“我哥他發病了!”
“發病?”胡誌雄一驚:“發什麼病?”
麗麗說道:“他從小的身體就不好,經常暈倒,後來檢查出是白血病,王嫂先後帶他去上海和廣州看過,情況有些好轉,這兩年也沒有再犯病,現在不知道怎麼會這樣!”
白血病是醫學上所說的血癌,隨著這些年科技的發展,這種不治之症的治愈率已有所提高,有不少白血病患者在經過一係列搞科技手段的治療後已經痊愈。不過,治療的費用很高,絕對不是普通的家庭能夠承受的!
胡誌雄背起張雨,對洪剛說道:“如果我發現你騙了我,我一定不會放過你!”接著對王小虎說道:“叫他們都散了,再這樣不識時務,人家會把我們全部抓起來,告我們搞亂社會治安的!”
說完這些話,他再也顧不上其他人,拔腿朝醫院跑去,麗麗和小偉他們幾個人緊跟在他的身後。
劉昌仁叼著一根煙,從夢裏老家茶樓走出來,帶著一抹得意的微笑,朝另一條街道走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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