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小嚴說你對改革有一番理論,我很感興趣,聽他說你很年輕,可是見到你本人之後我才知道我還是低估了你的年齡,沒想到我竟然還有這麼小的一位知己。”老人快步向王小明走來,一點也不像一個七十歲的老人。
“朱……總理。”王小明沒想到這位以冷峻著稱,竟然是如此的和藹可親,這要是被外麵的記者知道了,那還不得驚得掉了下巴?
“我來這裏是休假的,在北京工作太忙,好不容易才來這裏休息幾天,聽小嚴說起你,所以才想請過來,沒打擾你吧?”朱說道。
“沒有沒有,能見到您是我的榮幸。”王小明激動的道,他並不是因為麵前這位老人的身份和地位,而是因為他的人格和犧牲精神,他退位之後多少人曾經對他破口大罵?可是他不管是在什麼場合,從來都不說一句,退位了就什麼都不講了,不顧名利,現在的人有幾個能做到?
“我聽說你對中央目前的政策有看法,理解得有別人不一樣,來,跟我說說你的想法。”朱說道。
王小明知道,大刀闊斧,銳意改革的是******;雷厲風行,快速建立起社會保障體係的也是******。朱深明經濟轉軌期的邏輯和需要掌握的火候,因此,他為社會變遷劃出了一條底線:分化是必須的,但隻能到此為止。
王小明其實早在前幾年從他擔任******副總理的就開始觀察他的行為,其實他的傾向性還是有的:對於加速社會轉型的改革,朱總是盡可能全力推進;對於“公平”價值和底層生活保障,朱隻是做到底線之上。這是由改革本身的目標和邏輯決定的!
這說明朱的著眼點,並非社會一時的穩定,而是國家長遠的未來。社會大眾暫時損失利益的可能性,再加上********的障礙,曾經使總設計師遲遲不願意啟動更深層改革,以至於問題越積越厚,後來者負載越來越重,改革者處境越來越難,騰挪閃轉的餘地越來越小。
朱的曆史責任感和個人風範都不允許他繼續********,踟躕不前,因此他毅然走向“地雷陣”和“萬丈深淵”,不惜承擔改革者必然要承受的罵名——隻有到十年、二十年之後,人們才能深切理解朱在就職答問時一番肺腑之言的深沉涵義。
“有人曾經說我偏向國有企業,不對國有企業的體製進行深化改革,對此你有何看法?”朱看到王小明很拘束,主動挑起了話題。
早在前年,由朱主導的宏觀調控中,他就曾經說過,不放棄低效的國有企業。中國的事情很複雜,不能完全按經濟規律辦。
給陷入困境的大型國企輸血,既是一種政治上、********上的必要妥協,更是一種顧慮到大多數人即時利益的策略讓步。如果國家金融力量轉而支持私有企業,那麼本來就已經陷入困境的國企,在遽然斷奶下,必然會訇然倒下。
那不但在政治上不好交代,成千萬上億的失業工人更無法安置。正在擴張中的私企難道能容納下這麼多工人?中國的失業問題,根子在人口過多,勞動力過剩,隻有低效率的國企才能容納這麼多“多餘”的人。這是一種變相的社會保障機製;這也是社會保障體係尚未建立完善以前,低效率的國企有必要盡力維持的理由。轉型期也是敏感期,稍有風吹草動,就可能成燎原之勢。國企倒閉,大量工人突然失業,而私營企業聚集和增殖的財富短期內又不可能轉化為社會福利,怎麼辦?改革不能不瞻前顧後,匍伏而行。
“您曾經承諾國企三年脫困,讓他們適應市場,也許在目前是最好的辦法吧。”王小明選擇性的說道,有些話他可以跟嚴森暢所欲言,可是對著這位老人,王小明知道很多話他隻需要稍微說幾句,對方就能了然於胸。
朱並非不知道國企已不可救藥,實際上朱的目的之一就是要推動私有經濟取代國有經濟。但很多事在朱是隻能幹不能說,甚至還得說相反的話。
實事求是地看,在朱任上,國企改革的進展和力度都是最大的。但是改革涉及到千萬人的利益損失,更要顧及他們的心理感受。心理感受能夠放大或縮小人們的實際承受。如果國企職工們感覺到自己已經被拋棄,那麼他們心中餘下的隻會是對生活的絕望,對社會的仇恨。隻有讓他們仍存希望,改革才可能按部就班進行。這有點類似股市:隻有製造利好,莊家才能悄悄出貨。朱作為政治家,其公開言論都是政治行為,隻能作如是觀。所以麵對批評和指責,我們也許圖了一時的嘴快,但是當冷靜下來,仔細查看整個改革和曆程時,我們才發現,原來這位老人是多麼的可敬。
“是啊,三年脫離困,看來,如果政策不向他們傾斜,不要說三年,也許三十年也不可能真正做到脫困。95年的時候我主導宏觀調控經濟軟著陸,現在軟著陸了,可是卻被人說扼製了經濟活力,我想你應該不會這樣想吧?”朱對於王小明短短的回答並沒有不以為意。
95年他宏觀調控搞“軟著陸”,扼製了經濟活力,導致十幾年後的通貨緊縮和經濟疲軟,其實二年多後就已經開始出現了這種後遺症,這也是很多人,包括幾千萬的下崗工人和中下層階段對他最大的詬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