淑棠請他們坐下,自己彈了一支《洞庭秋思》神情專注,一絲不苟。允祥看見女兒彈琴的樣子思緒一下子被拉到了幾十年前,那時候他比淑棠還要小幾歲,不過卻住在紫禁城的宮苑中。母妃、妹妹,允祥聽著這琴聲漸漸的出神了,歲月不饒人。同樣的琴,不同的人彈奏,為何命運竟也差不了多少。允祥也看不清楚坐著那裏扣著琴弦的是母妃還是妹妹,還是女兒,隻覺得恍恍惚惚的,直到眼裏有了一層淺淺的淚花。
淑棠彈完以後,又一手拉了一個,她心裏有好多好多的話,隻是到了跟前卻不許她說。
幼君說道:“公主好好保重吧,等公主千秋的時候嬸娘再來看你。”於是便和允祥離開了清溪館。淑棠望著他們離去的背影,跪在地上朝他們拜了兩拜。
“棠兒的婚事定了,要去喀爾喀。”
幼君沒有那裏的地理概念,忙問:“有多遠?”
“從這裏到庫倫有三十四站,從張家口到庫倫有三千六百裏,出了張家口便就是沙漠了,水很少。不過土謝圖汗部還算水草豐茂,就是離得太遠了些。”
幼君靜靜聽著,她知道女兒要遠行了。果然是一帆風雨路三千,再見麵又是何時。
允祥又道:“封號也下來了。”
幼君連忙問道:“哪兩個字?”
允祥道:“和惠。”
“好,好。”
“四哥說加固倫的,我一再推辭,她又不是中宮所出,不過是中宮的一養女哪裏受得起固倫二字。”
幼君道:“不管是和碩還是固倫與我們都沒多大的關係了,什麼都好。飛吧,飛吧。遲早有一天要飛的。”幼君抬頭看見了天空裏一排掠過的大雁。
允祥安慰著幼君:“我知道你心裏不好受,和她你又沒怎麼親近過,不過眼看著她長了這麼大,我也能安心了。”
幼君說:“我是不敢親近。這孩子小的時候就要安靜些,和杭兒是兩種性格,所以才能學著彈一手的好琴,杭兒浮躁了些。”
“不管怎樣都是好的。”允祥也看向了天空,那麼大雁正在趕著南歸過冬。他想起年少時讀過的一支《漁家傲》裏麵的兩句:“塞下秋來風景異,衡陽雁去無留意。”
淑棠的婚期訂在十月十六,她生日的後三天。不過在生日這一天雍正特許她回府探望,當淑棠在幼君跟前盈盈拜了三拜時,幼君的腦海中浮現的是電視劇裏演的探春遠嫁的劇目。
淑棠拉著雙親的手說:“阿瑪、額娘。女兒這一去不知還能不能回來,從今以後你們要多保重。別牽掛女兒,我一定會好好的。”
幼君將她摟在懷裏,一口一個棠兒的喊著。允祥在一旁噓唏不已,此番情景屋裏人無不動容。
淑棠將那把琴拿了出來,雙手奉到了父親跟前含淚說道:“阿瑪,這是瑪瑪留給阿瑪的,女兒不能帶走。還是給阿瑪做紀念吧。”
允祥鄭重的將那把從唐代就流傳下來的飛泉連珠琴從女兒的手裏接了過來,他一言不發。幼君給了淑棠一對荷包,說道:“這荷包是我親手繡的,你帶在身邊多少也是個紀念。裏麵還有一道靈符也是額娘替你求來的,願佑你一世平安。”
淑棠便又要去拜,卻被允祥一把攙住:“別拜了。你額娘就隻剩了你這麼一個女兒,你要好好的保重。”
淑棠道:“我可以去二哥哥還有二姐姐的靈位上炷香嗎?”
允祥哪裏有不答應的。淑棠將那些牌子一一看去,知道雙眼迷離。二哥和二姐永遠住在了這個家裏,隻是自己必須得走了。
等淑棠要回圓明園時,允祥和幼君還有弘晈和甘珠兒一路送了出來,直到淑棠上輿前,淑棠拉著幼君的手含著淚,真真切切的喊了一句:“額娘!”
幼君道:“去吧,去吧。別耽擱了。”
“女兒就此別過。”淑棠不敢再行大禮,隻道了個萬福,扭身便登了車。幼君等向她揮著手,淑棠也揮著手,不忍離去。
幼君忍不住哼了幾句:“一帆風雨路三千,把骨肉家園齊來拋閃。恐哭損殘年,告爹娘休把兒懸念……從今分兩地,各自保平安。”幼君覺得哽咽,臉上滑出一串熱淚。
她眼望著女兒的車子行得越遠了,車輪子壓過便卷起了地上的一抔塵土,那塵土便跟著在空中打著旋兒。再轉眼,她已經望不見女兒的影子了。(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起點(qidian.com)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