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昌小姐女思男悲吟一曲 端公子男思女痛哭多時(3 / 3)

忽一日,衙役送進一封書來,端居拆開一看,卻是王尚書的公子做的幾篇文字,要求學師批閱。端居看了一遍,即走入書房遞與兒子,道:“這幾篇文章是王公子送來的,你可細細批獎幾句,我好著人送去。”端昌接了,慢慢細看,及看到後麵,卻有一個經題。端昌看了題目,卻是兩句詩經上:“既見君子,不我遐棄。”

端昌忽然見了,正觸著當年鳳家小姐之言,不禁失聲長歎道:“這段良緣,隻指望天長地久,蒙小姐深情訂約,又蒙伯母許諧伉儷,長成得附乘龍。誰知我命不濟,忽遭凶惡,竟不知有何怨何仇,將我致死?若在唐家父母名下,小姐雖在京中,我也還可尋些事故,少圖一麵。不期飄流至此,欲見無由,今又改頭換麵,遠隔關山,竟侯門如海矣。”又想道:“我遭難之事,自然要傳至京師。倘傳得小姐知道,我那小姐的俏心兒,定有許多展轉。若以為我必死,而小姐一種俠烈之性,未免要為我朝悲暮泣,憔悴而死。倘有此情,豈非我尚偷生,轉先致小姐之死乎?”又想道:“就是我那伯母,愛他心切,百般勸勉,不至於死。我想小姐心事難言,柔情默默,亦必為我瘦減腰圍矣。”

端昌想到此處,涕淚交流。忽一交跌在牀上捶著,哭不出聲。早被書童看見,連忙入內報知老爺,道:“相公在書房中看了幾篇文字,忽然大哭起來。小人不知是甚緣故,特來稟知。”李氏連忙同了端居走入書房,隻見端昌果然在牀上掩麵悲啼。李氏走近牀前,撫摩他道:“孩兒為何傷心至此?有事可說與我知道。”端昌忽見父母俱在麵前,遂立下牀來,嚇得不敢做聲。端居、李氏再三問他,他隻是支吾不說。

端居大怒,說道:“你日讀聖賢詩書,怎敢在父母麵前如此掩飾,可謂孝乎?即念生身,亦不妨明言,好作區處。似這般背前麵後,哭哭啼啼,成個甚麼模樣!”端昌聽見,連忙跪下說道:“孩兒焉敢在父母麵前不言。但其中實有隱情,難於啟口耳。”李氏扶他起來,又與他拭淚,道:“吾兒有話直說,為父母的自當為你處分。何苦哭壞了身子。”

端昌無可奈何,隻得將鳳小姐許訂終身,又將鳳小姐所引喻之詩,今日忽然看見,觸感傷懷之事,細細說了一遍。道:“孩兒並無他意。”端居道:“原來如此。但我想這段良緣,王夫人與小姐既有此愛才愛親,則此姻緣自在。但鳳公門第甚高,恐不肯招贅囗麵。今孩兒若念鳳小姐這段盟言,隻消努力詩書,以求上達。倘僥幸一第,那時麵懇鳳公,且內中有約,無不允矣。此時徒想何益?”端昌聽了父親之言甚是有理,方生歡喜,說道:“父親所見甚確。孩兒敢不信從!”遂又歡然讀書,且按下不題。正是:

默默無言事在心,自從別後到爾今。

蘆花明月知何處?隻合愁中夢裏尋。

卻說邊庭守將,有一人姓常名勇,是個總兵,鎮守天雄關,與周重文同僚。兩處兵馬互相呼吸,有事接應,各守汛地。這個常勇,他是朝中內官曹吉祥所喜之人,故叫他協守邊疆,有功即報,皆冒為己有。這常勇有了這個靠山,遂覺威勢炎炎,各邊境武官俱要加意奉承。若是奉承不到,便要時常嗬責。嗬責不受,即通知曹吉祥,非降即調。往往武官們受其鉗製。惟這周重文,屢屢在邊上立功,有些聲名,難以威攝。故常勇倒來結交周重文。周重文亦謙謹待之。

這年常勇打聽得他主人曹吉祥五十歲,要借此進奉。早在半年前,即差人到各處去彩買禮物,並珍奇玩好,無般不有。實指望這番孝順,要取個腰玉之榮。料理多時,諸禮俱備,隻單少一篇祝讚的壽文稱其功德。軍中雖有書記,俱是些刀吏之筆,恐不能讚揚盡妙。若要去求別人,又一時無可求之才。因忽想起周重文軍中參謀昌全,文才博學,何不差人拿我名帖,要周重文叫昌全代筆。豈不是一件妙事?遂差人致書周重文。周重文見了,即將來意告知昌全。昌全那裏敢推辭,遂連書拿了,入書房而來。隻因這一做,有分教:

才中顯色,色裏呈才。

不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