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好像睡著了。
狹窄的窗口,月色朦朧的透進來。
暮春時節,無雪自寒。
是夜,劍氣山莊再度失竊。但這失竊的寶物,卻是見不得光的。蔣世安氣得直跳腳。哪知道,片刻之後,又有弟子來報,有人闖入地牢。
白矜雲和耕煙逃了。
可惜的是,他們還沒有逃出山莊的大門,火把,刀劍,一湧而上。狹窄的前院,頓時水泄不通。
“如珩,不要被這小子騙了,他才是殺害你父親的真凶。”盡管女扮男裝,薛如珩站在白矜雲身邊,還是一眼就被蔣世安識破。但他其實明知薛如珩對他起了疑心,他這話,仍舊是說給在場的弟子聽。
“二叔,別再做戲了,您看看這是什麼?”說著,將手中一個用布纏著的東西舉過頭頂,繞了一個環,那塊布脫落下來,露出一柄長劍,青色的劍柄,劍鞘上盤著立體精致的龍紋。
“啊!青鸞劍!”眾弟子驚呼,蔣世安的臉也白了半邊。
薛如珩朗聲道:“這是我方才從蔣世安書房的暗閣裏找到的。”
“沒錯。我其實早已經尋回了青鸞劍。我正是因為知道白矜雲覬覦此劍,所以才秘而不宣。”蔣世安趕忙截住話,不想讓薛如珩再說下去,她畢竟是薛印山的女兒,她的話,相較白矜雲,自然有力得多。而蔣世安更是擺出一副慈祥又痛心疾首的模樣:“如珩,事到如今你怎麼還要相信這個人,我這個做二叔的,與你爹情同手足,這麼多年,對你亦是愛護有佳,試問我又怎會害你們,我所做的一切,都是出自一片苦心,為了整個劍氣山莊啊。”
白矜雲一直沒有說話,左手扶著耕煙,耕煙的頭靠在他肩上,表情呆滯,目光散亂沒有聚點。他開始明白耕煙當初為何會說出那番話,他疑心蔣世安用攝魂大法一類的邪術操控了她;但他不明白何以青鸞劍會被蔣世安獲得,因為自從離開劍氣山莊前往大長和國,他們一行人掛住的,就是尋找仇衣鶴,到後來演變成對司馬燕群的監視,根本不曾留意,這一路都有人悄悄的尾隨,而這個人輕而易舉竊取了他們所查出的一切線索,並且於司馬燕群死後,先一步取走了青鸞劍,是以白矜雲查遍整個惘生門也是徒勞。
這個人,正是蔣世安。
“如珩,也許眼下二叔拿不出有力的證據來證明自己的清白,再說什麼你都不會相信了。但二叔保證不會傷害你,希望你有朝一日能體諒二叔的苦心。”
又是一番道貌岸然的說辭。語罷,蔣世安揮了揮手,火把都在迅速的移動,刀和劍交鋒的聲音,劈裏啪啦,劈裏啪啦,整個劍氣山莊,充盈著殺機,猶如鐵馬金戈的戰場。
白矜雲一手護著耕煙,另一隻手同時與七八個人相對抗,不敢有絲毫的懈怠。突然,哇的一聲,手中的人兒猶如鵝毛般飛起,同時噴濺的,還有一口赤紅的鮮血。
竟是蔣世安偷襲一掌。想教白矜雲亂了方寸。
卑鄙卻也奏效。
白矜雲果真急了,大喝一聲,淩空而起,原本矯健輕盈的身子,卻因裝滿了憤怒變得極沉重,一股咬牙切齒的狠,從腳底一直衝向腦門。
惟有眼眸處,是惟一的一點,溫柔。
白矜雲想攔著耕煙斷翅一般下墜的身體,怎料到,這個時候,混亂的人群裏,一道光閃過。劍氣山莊的弟子哎喲一聲痛喊,像被鞭條抽打了,散開兩邊,朝地上滾去。與此同時圍牆外麵騰起一人。
一名男子。
但見此人以月白色圓領窄袖衫為中單,加暗青色對襟半臂,整齊係之,起落間,隱約可見腰間一串雕鏤小銀熏珠,有淡淡的龍涎香氣味。
耕煙著地時,不偏不倚的,落在他攤開的右手臂彎。他喚了她兩聲,情緒焦急的,絲毫不顧及四圍虎視眈眈的刀劍。
白矜雲認得,他曾經在玉積山下的村莊遇見他。他和耕煙在一起。對耕煙謙恭而柔和,而那時,耕煙對他,亦舍得以身犯險。
刀劍再次壓過來。
又被撥開。
再壓來。再撥開。如此反複數個回合。
直到半路殺出的男子將耕煙帶走,白矜雲手持青鸞劍,護薛如珩離開,他們分散了,他都遲遲想不起來對方的名字。
忘了他,叫,端木景灝。
逃到玉積山五裏外的小鎮上,已是精疲力竭。白矜雲知,端木景灝大概不會加害耕煙,可是想起她的傷,仍舊擔心得很。
卻說耕煙被端木景灝抱著,一路疾行,風呼嘯著灌入耳內,隻覺得周身沁涼。
漸漸的,眼睛睜開了。
耕煙很是遲疑的,從嘴裏吐出兩個字:“端,木——”
端木景灝停下來,像放一尊玻璃的雕像似的,放耕煙靠著大樹的幹半躺下。他問:“你覺得怎樣?”耕煙道:“腦子,很疼,胸口,也很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