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九章 阿姆斯特丹(1 / 1)

從德國進入荷蘭的邊境,車子竟然未減速,更不用說停下來辦什麼手續,一路快速地直抵阿姆斯特丹。

很快,路旁的景物起了微妙的變化。屋舍低了,牛群多了。那些常在進口奶粉上看到的花牛,此刻正放牧在眼前廣闊無邊的田原上。古老的荷蘭風車,變成了路邊的現代風車,高高聳立著,旋轉著,據說用來作風力發電的。

荷蘭是大西洋邊一個臨海國家。據說有四分之一的土地在海平麵下,填海辟地,築堤防波,自古以來是荷蘭人的專長。與海爭地,沒有堤坡,也就沒有荷蘭。這麼說來,眼前的土地遼遠平坦,是由原來的海底變成的。

導遊米夏說,在荷蘭有一句笑話說,你如果是現在到達,早在昨天上午我就看見了你了。用中國話說,可望而不可及,或曰望山跑死馬,因為平坦遼遠,可以望得遠矣。所以,荷蘭的自行車很多,平坦的路,騎車是不用費勁的。

在阿姆斯特丹,街上所見自行車場,或路邊鎖起來的自行車景象,與國內許多城市無二致。這在德國,幾乎是沒見到的。再則,行人遊人之多,之擁擠,也有別於法蘭克福或者柏林。當然,漢堡的大典集會例外。

尤其在我們走過丹拉克大街時,看到了林立的商店、食肆和咖啡店。不少賣藝人在街旁吹的拉的唱的,喧鬧中多了市井世俗的風情。在舊皇宮教堂或巨大建築的掩映下,太陽的陰影處是—個白色裙裝的舞者。她臉抹得粉白如石膏雕像,舞姿如仙也如妖魔,時而定格不動,時而手舞足蹈。如有人和她留影,給她投幣布施,她會吹一串氣泡,來個飛吻,瞥個媚眼。是歐洲女人,或亞洲女人?說不清楚。也許她就是個男人。由於化妝,難窺見其真實的身段和容貌。

就在此活的雕像前,有一老嫗在喂鴿子,一臉苦難。看樣是日本女人,讓人想起許多日本電影或川端康成小說中的形象。在她麵前留影的,我注意到一對旅遊的男女青年,女的很俏,也可能是日本人。他們的青春,老嫗的暮年,還有舞者的表演,人生滄桑,天涯淪落,盡在咫尺之間。

品流複雜,是眼前的水霸廣場的風景。有黑人,伊斯蘭人,華人,還有如唐基訶德式的飄發人。據說,販毒者,癮君子,扒手,都彙在遊人之間,生出色彩斑駁雜陳的氛圍來。

運河上有個大船式建築,是家中國餐館,彌勒佛老遠就朝我們笑,進門就是各式中國古董,瓷器,雕刻,都在櫥窗裏價碼高高地向遊人展示著。裏麵滿滿坐著當地用餐者,一律老外。其實,在此間我們正是老外,隻不過是回到了自家。吃的不錯,但不知什麼味兒,令人有些不暢。問店裏人,此店是廣東人在這開的吧?回答說,這兒與中國沒關係,是華僑開的。這讓人一愣,供彌勒佛,掛中國字匾,說中國話,怎地就與中國沒關係?此種同胞的尷尬,在國內旅遊點不難遇到。遠天遠地,套點近乎,卻是熱臉碰了個冷屁股,何苦來著。

就像在中國餐館,見到一群說中國話的人,問他哪兒的?他怎麼說?“哪兒的都有”。就是不說哪兒的。怕沾,怕見同類,在這異域還這般德性。

倒是在荷蘭花卉交易中心,見到了山丹丹,見到了百合花。更多的是鬱金香,赤橙黃,青蘭紫,在古樹下的草地間,開得燦爛絢麗。花的王國,把美好種在土地裏,長在陽光下,遠銷給世界各地愛花的人。荷蘭以花卉生產著稱於世,鮮花出口額占世界總量的三分之二。愛花的民族,應該是大自然的驕子,人與自然,永遠相依相偎。愛花,愛美,乃人之天性使然。

在海南島,我曾被夜市裏的—個新開的花店所吸引。那是因了一種清香薰人的花草味的誘惑,還有那造型有意味的壇壇罐罐。花草植物被風幹,不再有生命的水分,卻依然保持著活的姿態,而香氣更加濃烈了。我選了幾枝麥穗和稻穀,一隻編有枝條的粗瓷壇和一隻畫有紅與黑曲線的瓷罐。記得花店裏如花的女孩說:“這是荷蘭產的。”當時,我信了。

此時此刻徜徉在被譽為“世界花園”的荷蘭的土地上,我有點迷失於花海的幻覺。我似乎證實了海南島花店女孩的話,對每簇花,有一種曾經相識的親切。那麼貴族,又那麼回歸大自然,但願鬱金香不像詩人所吟詠的那般憂鬱,她開放得多美啊!

荷蘭的木屐也出名,大大小小,實用可以,觀賞更可以。荷蘭許多地方低於海平麵,—旦遭到水淹,當地人便以柳木或白橡木挖空製成木屐穿用。據說,如今已改手工木屐作坊為機器製作了。木屐用於走路、下田、騎馬,也可做成長靴或加配溜冰用鐵刀。同時也可作為家居裝飾,用來栽花種草,甚至可作為告示牌用。我買得10荷蘭盾的小蘭色圖案木屐一隻,可作筆架,插一隻筆,像船上的桅杆。也購得青銅風車掛品一件,全當帶回去桑斯史查斯風車鎮的風景,帶回去荷蘭王國的曆史文化風尚。

這傳統的古雅,屬於荷蘭,也屬於東方人的美質。

《延河》一九九八年四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