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有朋友曾在前幾年去東歐的途中,也是這般交買路錢的。可我們此行,從未遇到此類情形,從德國到法國,到意大利,沿途是不必行賄的。倒是導遊提醒我們,可以放一些硬幣在旅舍的床頭櫃或桌上,服務人員按慣例當做小費收取。因為我珍藏這些精美的硬幣,欣賞它的浮雕藝術,竟忘記丟過一枚硬幣賜給小費,也這麼便罷了。
初夜在中國餐館用餐。溫州人,很熱情。打開路上帶來的二鍋頭,幾近熏醉。回到旅社,還提供有免費舞廳享受,且歌之舞之,沉醉在威尼斯郊外的初夏夜晚。
威尼斯
昨晚,下榻威尼斯郊外的小鎮上。怪不得,未見到水城的風景。今晨,在車水馬龍的擁擠中,跨過水上長長的橋,車子便一律停靠,遊人下車步行,前行幾分鍾後,搭船到威尼斯水城。
說威尼斯是座完全沒有汽車的城市,一點也不假。城中除了樓房、廣場和街道,就是綠色的水域。水艇等於私家車,公共船等於巴士,而快艇則等於的士。
正如宋春舫在《威尼斯》一文中所描述的,“我認為世界中最平民化的城市,要推威尼斯了。因為在威尼斯城中,無論男女老幼,貧富貴賤,隻可步行,不許坐車,就是意大利的國王,羅馬教皇,菲亞特汽車廠的主人翁,到此也得一步步,規規矩矩地走路。凡是汽車,馬車,卡車,人力車,一概禁止通行,不禁止的,隻有狗車一種。”七十多年過去,我所看到的情形沒有絲毫的改變。
我們乘坐公共船進水都,同船的是一群意大利中學生。他們的朝氣和英俊美麗,令人目光發亮。大街是水鋪成的,小巷也是水路。綠色的波濤,直撲打岸邊的商店的門檻。似乎再有一尺高的水,就完全可以灌入街市了。
來到著名的聖馬歌廣場,人頭攢動,匆匆來去。最顯眼的是一群群鴿子在人群中飛過,在肩胛間振翅。似乎要朝你臉上撲來,倏忽間,卻擦肩而過了。
我也學著別人的樣子,討來—把玉米粒,攥在手中,時而手掌伸開。霎時,便有十幾隻鴿子飛來。擁抱你,親近你,站在你的肩上、膀上、手上或頭上。開始是陣顫栗感到爪子的觸覺。留一張影,是與和平象征的定格。人的集聚,鴿子的集聚,在聖馬歌廣場譜成一支和諧快悅的歌。聖靈,遮蔽著這個空間。
廣場四周的如同騎樓的長廊下,是鋼琴和提琴的演奏樂隊。有歌手在引吭高歌,並不在乎有無觀眾欣賞,自個兒樂自個兒的。意大利乃歌劇發祥地,不知所唱的是否是宋春肪筆下的貢德拉小舟子所高歌的《水性揚花的女人》?擺設得十分整潔華麗的餐桌,供喝咖啡、啤酒和茶點的遊人小憩。由廣場伸展到周圍的是一條條街市,縱橫交錯。從小橋上走過去,見橋下是綠水蕩漾,小舟悠悠,槳板起落。一對對情人,或一家三人,在貢德拉小舟中看岸邊的遊人,看山巒一樣的建築物。
我拐入了一條小巷,走入一家美術店。門口陳列著古埃及風格的石雕,有現代畫作,有精美的工藝品。我挑來揀去,得到一尊木雕的巫像,25000裏拉。又在叫做歎息橋的地方,4〇〇〇0裏拉得到一個臉譜。我怕是石膏的,易碎,與店主老人比劃著如果摔在地上能否破碎的動作。賣主讓我扔,我不敢,他拿過去,啪地丟在地上,果然未破。看來是一種現代材料製作的。
說到意大利貨幣,在兌換店1〇〇美元可換17萬裏拉,1萬裏拉等於50元人民幣。5萬元—張的裏拉,得從後到前,個拾佰仟萬地數—遍,才能確認。在食肆買包香煙3200裏拉吃一碗蕃茄醬拌意大利麵粉,得花56〇〇裏拉,—頓午餐,吃掉20000裏拉,還未吃飽。
這不過是數字轉換的遊戲,並不完全說明消費的高低或物質品性的貴賤。通常、買東西看標價,除以200,約等於人民幣的款額,謀劃它的貴賤。其實,在衡量自己的購買力。
拿破侖當年曾稱聖馬歌廣場是世界上最偉麗的入口。由此進入世界,是進入—座藝術的水都,還是進入神靈的境域,還是進入更闊大的空間。這裏的彩色建築斑讕絢麗,在歐洲古典建築中,是極少見到的。
教堂是可以免費入場的,但不能穿短褲和無袖衫。我沒有進大教堂,而是穿過廣場,穿過小巷,在水邊的一條小街上獨獨走入一座小的更古舊的教堂,內裏隻有一位主事者,靜靜坐在那裏閱讀。我也在木凳上坐下來,隨手翻看教會的報紙雜誌。看得懂的隻是圖片,圖片的直覺的視覺效果不分國界,更無語言種類的限製,我被帶入一片慈悲的天地。這些雜誌圖片也同樣免費贈送,我帶了幾冊,並不花一個裏拉,領悟到了神靈的賜予。
聖馬利亞教堂,是—座高貴的巴洛克風格的教堂。而與傍晚在一個叫做博洛尼亞的城市的市政廣場看到的教堂風格各異。博洛尼亞有世界上最古老的大學,其大教堂是文藝複興時期的傑作。它古舊質樸,甚至—磚到頂,似乎如同簡陋的工廠樓房。細看去,它的質樸的美感,令人對歐洲文明的源流追思不已。
我不是威尼斯商人,甚至連小販也不是,我匆匆來去,留下足跡,帶走記憶。在滿是歐洲人的人群中,我當了外國人。在文物店,店主小姐熱情備至,我卻拿不出幾百萬裏拉甚至幾千萬裏拉去做成—筆有關石雕的生意。路遇意大利小夥賣花,是玫瑰,1萬裏拉我買得起,卻沒有情人可以贈送,在這裏,我負於玫瑰的詩意。
《海口晚報》一九九八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