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十二章 本命龍年(1 / 2)

千載難逢的世紀龍年大慶典滿世界沸騰了好多時日眼下才平淡下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連同這個世界,似乎什麼都沒有改變。太陽下的一切都不曾新鮮,這也是富於哲思的話。唯一改變的,是我們履曆表中的年齡,遞進了一個個位數。尤其對於屬龍相的同齡人,我們在與整個人群一起歡呼雀躍世紀龍年來臨的時候,自己卻被毫無置疑地推進了一個不甚吉利的年份,這便是傳統習俗中的本命年。

本命年。福兮禍兮?信的人,不免心存戒意,甚至是恐懼,提心吊膽地踩著龍年的時針前行,如履薄冰。不信的人,依仗科學的膽兒,安之若素,好像他本不是龍種。信與不信,處於二者之間的龍人,似乎更近於聽天由命,慎而不慌,也許有此講究,防顧點為好,也許純係無稽之談,不去管它好了。鼠牛虎兔,龍蛇馬羊,猴雞狗豬,十二年輪番一次,農曆歸屬下的人誰也逃不出這個命運。順與不順,較而言之,一些變故的邂逅,恰恰入了玄說的轍,它就似乎成了所謂真理。說不清道不白,可以自圓其說的事隨處可見,人們就如此說著辯著探著,反來倒去,真諦總是難以覓得。於是,人類演進了,生活卻如舊似新。本命年,便是這樣一種話題。

本命年,像是那種擊鼓傳花的遊戲,鼓點一落,這朵花就屬於你這個幸運兒或者說是倒黴蛋了。天,上帝,是那位蒙麵人,背向而立,激越或遲緩地打著他的響鼓,不偏不倚,隨心所欲,你或他便成了眾矢所的。你來到這個世上,報到日是不容選擇的,再說不屬這個相就屬那個相,是無所謂的事。民間相學家們,慣於以屬相的對應物,那些慣見的大多被人奴役或寵養的動物的相貌性情來窺測判斷一個人的命相,牽強附會,準與不準,沒有定論。十二屬相中,唯獨龍是人們不曾看過活物的一種動物,所以龍被想像化,被神化,被崇尚,被圖騰化偶像化,成為一種象征高高在上。虛擬的東西,似乎比真實的東西更有說頭。龍的屬相,住住就成了一種驕傲,一種優勢,也可以說是一種嬌飾,一種心理上的優越感。但也就在這個吉祥無比的世紀龍年的背後,“本命年”便隱隱地爬上了龍相人的心,成了一個隱隱的拂不去的陰影。

不是有成千上萬的育齡期的男女要趕在世紀龍年生養龍子龍孫嗎?甚至注射催產素,讓自己的龍子衝剌在龍年的開端,或用現代醫學手段推遲嬰兒墜地時間,把兔變成龍。世紀婚禮的趕集者,在預備生產一大批龍子問世。龍的勢力,無疑地發展壯大。許多人對屬相的選擇,首選當是龍,蛇也被喚為小龍,馬也貼近為龍駒。有的屬相往往因為某種偏見或愛惡連自己也似乎自慚形穢,羞於啟齒。坦率幽默的人,會說我是豬,豬頭笨腦的,或我是猴,猴裏巴幾的,或我是雞命,刨食吃的等等。但不管怎麼說,龍也逃不過本命年,當然,太陽家家門前照,這年頭,輪到你過門檻了。

比喻本命年,再沒有比“門檻”更形象更確切的詞彙了,民間語言的動人之處,琢磨起來常使你一個人竊笑不已。學步的孩子,總不易翻過那道或矮或高的門檻,絆倒在地,啼哭不止。到了老邁,也一樣戒備一寸不及的門檻,像遇到一個坎兒,栽上一跤,也好生了得。年輕力壯氣盛如牛的漢子,似乎快步如飛,猛然絆倒在一個碎石子麵前,也會摔個鼻青臉腫,問題在於無戒備心理,而又以一副無可阻擋無往而不勝的步態。問題是說事物發展的規律和本質,並不是談論門檻這個具體的物質本身。這就是門檻的生動所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