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機師傅就是生在冷湖的,他說,經常路過這裏,時不時要去他家的遺址看看。記得小時候,為了度過饑荒,父親參加過石油打獵隊,去昆侖深處捕獲野牛。有一次運回來一個大牛頭,有家裏的圓桌那麼大,從嘎斯車後廂裏夾著拉不出來。一個牛頭煮了七桶肉,分給鄰居們吃,可是解饞了。如果打的是野驢,車子後蓋廂隻能裝進兩三條野驢腿,腿上肉多,其他東西都扔了。那一陣也不講保護動物,人都餓癟了,還能顧上野獸嗎?還有野兔,燈光一照,它們一動不動,就用衣服去罩,常說是捉住了,一拎衣服卻是空空的。燈光耀花了兔子眼睛,在衣服罩住的一刹那,機靈的家夥便躥了。用槍打兔子劃不來,一顆子彈能打死一頭牛呢!但野牛非常凶猛,一顆子彈出去打不到要命處,它會猛撲過來,把幾噸重的嘎斯車掀個四蹄朝天。在饑餓的年月裏,人們可以說什麼都吃,唯獨不肯吃駱駝肉,不少石油人是拉駱駝出身,和駱駝是有很深感情的。直到八十年代,家養的駱駝多了,人們才肯吃駱駝肉了。打獵隊到了深山裏,夜間先把車燈打亮,瞎熊和狼見到燈光就逃了。殺了野牛,血很多,流成了河,情景非常慘痛。說打獵時,人要站在下風處,如果是在上風處,野獸聞到了人味,就逃走了。野獸嗅覺靈敏,比如駱駝,幾十裏外可以聞到水源的氣息,幹渴時會不顧一切狂奔而去。
我們離開冷湖繼續趕路,一會兒是魔鬼城雅丹地貌的黑戈壁灘,一會兒是白茫茫的似乎翻滾著波浪的鹽堿灘。追趕著漸漸西下的太陽,麵前的黛色大道象一條金絲線拋向天邊。一邊是木電線杆的列隊,一邊是埋藏電纜的蚯蚓狀的小丘,無窮無盡。來往車輛有運鑽井鋼管的,有拉石棉礦石的,也有不少各式小車。中途有泵站,是輸油用的。其間經過丁字口,翻過牛鼻子梁、黃瓜梁,車行約兩百裏,到了老茫崖。山崖下的幾孔窯洞,是當年的油田醫院,翻過梁便是茫崖小驛站了。當年萬人會戰的帳篷城早已不複存在,冷落的小站僅有幾間房子,十個八個人,有修車的,賣飯的,小賣部,加油站,還有一群羊正在入圈。低窪處是深淺深淺的青草灘,伸向一處明麗的小湖。
追著落日走,身邊仍是昆侖雪山,是當金山的延續,在一個偌大的地域裏圍攏了遼闊的柴達木盆地。桔紅色的餘暉把半個天穹染透了,昆侖成了一幅輕描淡寫的剪影。在山下近百裏遠的霧靄裏,有一泓反光的湖泊,它是水嗎?司機說,不是水。前邊又出現湖泊的模樣,司機仍說,不是水。漸漸地出現了星星點點的燈光,一直趕了一個多小時的路,才來到一處井架的燈光前。終於看見湖水了,是尕斯庫勒湖,銀光閃閃地向我們眨眼睛。經過黑黝黝的油砂山下,前邊的天地亮了,燈火閃爍處,是我們的目的地花土溝。它是一個行政鎮,有小縣城的規模,街市的廣告,一排排店鋪,一下子驅散了一天行程中被包圍的荒蕪世界。石油基地的公寓還算闊氣,院子裏停放了幾十輛小車。這裏海拔26〇〇米,沒有感覺高海拔的強烈不適。窗外的月亮,倒是近了不少,不然哪裏看見過這麼碩大的銀盤?
從地圖上看,我們從甘肅地界的阿克塞進入青海西北部邊緣,是沿著阿爾金山南邊的戈壁灘西行,來到與新疆交界的茫崖鎮的。遼闊的柴達木盆地的東北是祁連山,南邊是昆侖,西北部是阿爾金山。從這裏西行數百裏,可以抵達新疆的阿爾金、若羌,進入塔克拉瑪幹大沙漠。古絲綢之路的南線,正是向西南出陽關,沿昆侖山與塔克拉瑪幹之間的流沙古道西行的。它就在眼前的阿爾金山以北,幾乎與我們來時的路線並駕齊驅。
花土溝
(2002年11月23日)
清早七點鍾起來,要趕到尕斯庫勒湖邊拍日出。半個小時後,車子進入灘地,在蘆葦叢中迂回著尋找通向湖邊的路。其實沒有什麼路,隻要有車轍就是路。司機說,尕斯庫勒湖很大,繞一圈需要大半天的車程。眼看湖水就在眼底,可怎麼也接近不了它的身邊。閃亮的白色,原來是白花花的鹽堿灘,車子在小心翼翼地爬行,不是有一輛車子陷進去了。另一輛車掉回頭去,跑了幾公裏地,在一處井架旁的工棚裏借來鐵鍬和鋼絲繩,準備拖車。水結成了冰,鹽堿卻很鬆軟,踩上去象棉花包。一輛車子拖出來了,另一輛又陷入沼澤。就這樣你拉我、我拽你,好不容易從鹽堿沼澤裏突圍出來。
風很大,很冷,已經穿上了所有的禦寒衣物,還是感覺刺骨的冷,手腳都已經凍麻木了。我試著躡手躡足地走向湖邊,綿軟的鹽堿間有咯紮紮響的浮冰,心裏有點恐懼。年輕的攝像已經掄先到了冰層盡頭的湖水邊,被我們喊了回來。陽光泛著桔紅色,照亮了湖麵,白雪皚皚的昆侖在對著冰湖的鏡子妝扮。我發現湖邊有鳥和羊隻的屍體,一點兒也沒變質,象剛剛死去的一樣。是因為飲的水質還是中了獵人的子彈,還是失蹤所致死的呢?司機說,當初石油人剛到這裏,看煩了戈壁灘的年輕人見到這一片藍色的湖水,該是多麼欣喜若狂!盡管它隻是一個鹹水湖,人們也是從內心愛它的。以至有幾位年輕的冒險者跳入湖中遊泳,再也沒有爬上岸來。它是可愛的,也是神秘莫測的。
回來的路上,經過一處物探隊的帳篷,主人們可能還沒有起來,一隻小花狗在跳,吠聲在曠野上十分清脆。又一座井架下,滿身油汙的工人漠然地望著我們。上前打問,他們說是被雇用打井的,監理是美國人,已經打到41〇〇米了還沒有打出油,花了450萬,錢由勘探投資方出,少不了打井的一分錢。井架不遠處,一匹瘦馬奔馳而過,騎馬人的裝束是當地牧民的樣子。
上了油砂山,遼闊的斜坡上起伏著幾十台磕頭機,一幅忙碌而悠閑的情景。來到一處典型的油砂岩下,岩石是土紅色,黑紫色的地方似乎滲透了油汁,傳遞了大地深層的秘密。一百多年前,俄國人、匈牙利人、奧地利人、印度人、瑞典人都曾以地理學家、探險家、地質學家的身份到過柴達木,隻是采集到一些化石,從沒有發現過石油資源。上個世紀四十年代,一批中國的愛國地質學家沿青新公路勘察,騎著駱駝來到這裏。有人聽說在西部紅柳泉以東的山坡下,曾揀到一種點火即燃的土塊,終於找到了露出地麵的油砂,並命名為油砂山構造。五十年代初,地質隊發現了這裏的油苗顯示,由此拉開了柴達木石油勘探的序幕。望著油砂山,你會發現大地構造的神奇,這油砂的露頭竟然藏在這人跡罕至的地方。
陽光耀眼,寒氣漸漸消退了。峽穀間飛來一隻黑鳥,嘎嘎叫著,棲息在砂岩上。黑鳥注視著我們這一行陌生人,片刻間,又嘎嘎叫著,俯衝下來,離我們頭頂不過三尺,嚇了人一跳,又旋轉著溶入闊大的空穀。在這少有人煙的不毛之地,即使令人不悅的烏鴉,也顯得這麼地生動。我們的腳下踩的是冰,地麵上遺落著一些舊膠鞋、牙刷、搪瓷缸子、藥瓶子、門鎖、木屑等廢棄物,原先在此處搭帳篷的時月,也許遠在半個世紀之前。曾經生活工作在此地的主人是誰?他們現在在哪裏?
顯然,有不少人是永遠地留在了這塊不毛之境了。在花土溝靠山的一片斜坡上,我們看見了一大片墓地,地表是灰色的戈壁,他們的墳塋也是灰色,就地取材,墳塋融入了堅固的戈壁灘。隻是在起風的時候,風兒是要越過這些人為的凸兀的小山包,揚起一股風煙,靈魂一樣縈繞而去。旁邊是一條幹涸的河床,滯留著暴雨季節淌過洪流的痕跡。河床岸邊是一道高高的堤壩,是防止洪水淹沒基地修築的。也就在堤壩下的陽坡上,有一座用磚頭壘起的墓地,大概三幾平米麵積,外麵是花牆,圍攏著簡陋的墳塋。這是阿吉老人的墓地,在周圍顯得很突出。碑石上寫道:“新疆且末縣紅角公社木買努斯伊阿吉之墓”,立碑時間為“一九六一年十月”,享年七十四歲。我們在昨天晚上,從敦煌基地的院落裏采擷了一捧鮮花,有紅的、藍的、紫的、黃的、粉的,叫不上它們的名字,一路上保鮮在水桶裏,現在仍然鮮活如初。我們向阿吉老人默哀,獻上鮮花,還有他的老朋友若冰老人手寫的挽聯:“獻給尊敬的柴達木功臣阿吉老人”。我覺得,在阿吉老人的身後,是半個多世紀在這裏去世的無數石油人的墓地,阿吉仍然是石油隊伍的向導,在另一個世界裏行進著。我不由得仰起頭,望見了高高的白雪皚皚的昆侖山,隻有它能讓我們尋找到亡靈的所在。
花土溝,一邊是幹涸的河道,一邊是尕斯庫勒湖之外連天的昆侖。基地旁的一片楊樹林長得很頑強,落葉滿地,枝柯朝天,蕭條得讓人心寒。周圍的樓房大多已經廢棄,價值不薄的尖頂拱形體育館也成了名不符實的擺設。附近的油田設施,油罐林立,仍舊在蒸騰在一片煙雲,在作最後的廝守。首站是花土溝周邊油田的輸出樞紐,一條油流的大動脈從這裏開始,越過崇山峻嶺,大漠戈壁,向南直達石油重鎮格爾木。幾天來,安排行程時總是說花格線,現在才明白是指花土溝至格爾木的輸油管線。原油經過脫水等工序的處理後,遠程輸入格爾木煉油廠,柴達木的血液便輸入更闊大的地域,輸入大地的命脈。而這裏還隻能是一片不毛之境,石油人是在溫棚裏孵化蔬菜,在夢想中沐浴春風的。
沿著一條叫做獅子溝的簡易道路行駛,身邊的地貌有點象是進入了溝壑縱橫的黃土高原。也隻是沒有一棵草,與月球上的情形差不多。但滿山滿穀座落著幾十上百台井架和磕頭機,一派繁忙景象。路是九十九道彎,越盤越高,終於來到了海拔3430米的高山之顛。眼前的獅20井,是八十年代初開采的,井深竟達4564米,日噴原油幾百噸。這與海拔數字之間是一種什麼樣的概念呢?我們隱隱地感到了缺氧的滋味,心慌頭昏,但放眼四方,雪山環抱,盆地迷茫,景色實在妙極了。腳下已經是阿爾金山脈,可以望盡數百裏的山川盆地。幾位守井的石油人,孤獨地生活在這裏,常年累月,會是怎麼樣一種心境呢?他們爬在滾燙的砂坡上,正忙著搶修漏水的管道,吃的水是從山下抽上來的。另有人在整理地基,用的是土辦法,一個人坐在夯土機上,幾個人扶著,象是耍把戲。一位看守油站的姑娘,身著顯眼的桔紅色工裝和安全帽,走到院子門口,站在那裏,專注地在望著我們一行陌生人。她完全可以是我們在大都市裏見到的時氅女郎中的一位,可她是年輕的石油人,象一朵悄悄兒開放的雪蓮,把人生最美好的時光給予了這片天地。這是讓人敬重的,卻也不無憐惜之慨。
晚上,一位采油隊長邀我們去吃飯,說是在紅葉酒店,去了一看,還真是感慨花土溝退縮中的時尚。石油人好酒,這是我們預料之中的。誰知他們搬來了一箱子酒,不是啤酒,是白酒,青稞釀製的高度酒。這麼你敬一杯,他勸一杯,沒完沒了的敬酒詞,不可辨駁的勸酒理由,讓你隻是不停喝。幾碗酒下肚,你就沒有了客道,還原了你的本性和真相,直了腸子說話,放開嗓子唱歌,大了膽量對飲,好象又回到了家,回到了年輕的時候,回到了朋友們中間。陪同來的老楊是第二代石油人,原籍河南沁陽,回到他曾經生活過多年的花土溝,說著說著就老淚縱橫了。他即興朗誦起一首詩,是郭小川的《祝酒歌》,雷打雷,錘對錘,杯對杯,千杯不醉,大夥兒也陶醉在酒中詩中了。一位機修廠的廠長姓鄭,四十多歲,是八七年從湖北來柴達木的。他很有音樂天賦地唱起了李季的《柴達木小唱》,茫茫的戈壁望不到邊,雲彩裏懸掛著昆侖山,我們的柴達木哪裏有喲……唱得浪漫自由,回腸蕩氣。他用的是“花兒調”,就象是從腳下的戈壁灘上長出來的歌一樣。他又用陝西商洛花鼓唱了一段,說的是李自成屯兵秦嶺山中,與一位山中女子生死離別的情景。他唱的《東方紅》比原創《騎白馬》的調子還古老純正,連我這也喜歡唱幾句陝北民歌的人也要折服了。開車的胡師傅生於冷湖,父親是長安郭杜人,他們也都在花土溝生活工作過。他站在老陝的立場上,和我們一起與另一方劃拳行令,又一起說起那個彪彪麵的古老繁瑣的字來,從黃河兩頭彎,一點滴上天,八字張開口,言字往裏走說到心字底,月字旁,坐個船兒走南陽。鄭廠長多才多藝,從郭沫若、簫三說到時下某一本年輕人寫的小說,是有一些見地的。我不能說,他在這兒窩著是可惜了,我隻能說柴達木真是有人才啊!
我們從塔裏木到這裏,是繞了一個大圈子。如果由塔中南出塔克拉瑪幹大沙漠,經和田、且末、若羌至此,可能隻需一天多至兩天的功夫。西行,東進,再西行,又東歸,我們似乎在反複丈量古絲綢之路這廣漠而神奇的領域。
當我們在翻越當金山的雪峰,見大多車輛拋錨在冰雪路上,寒冷的尕斯庫勒湖邊有零下十幾度,缺氧讓人頭暈難耐時,想著還是沒讓老人來的好。我們在阿吉墓前,在冷湖烈士紀念碑下,獻上了出發時采的菊花和若冰老人親筆寫的挽聯,向故去的人們問安,也向柴達木的山戀和戈壁,向每一個人、每一粒沙子、每一隻掠過蒼穹的鷹、每一縷空氣問好。這是若冰老人的心意。
在敦煌的幾天裏,我們去了玉門關、鳴沙山和莫高窟。
老茫崖
(2002年11月24日)
來的路上太匆忙,沒有好好看一看老茫崖,回程時我們安排在此歇息。在偌大的柴達木盆地的地圖上,茫崖是一個不可或缺的地名。我在讀大學時,反映五十年代大西北生活的文學作品,包括李若冰先生的散文,李季的詩歌,還有當時走紅的一些作家的作品,我是逐個逐篇讀過的。茫崖,是詩的標題,是散文詠唱的對象,留給我的是一個中等城市的印象。無論如何,它與眼前的事物是對不上號的。可這就是那個茫崖,居住人口也許不上十位數的地方,幾間屋子構成的單麵小街。它曾經是青海石油勘探局機關的所在地,四通八達,是柴達木油田的樞紐。而後,石油基地向冷湖轉移。萬人帳篷城的茫崖,那開遍白色牡丹花一樣的原野美景,隻能從半個多世紀以前的曆史中去尋找了。它成了一處石油城的廢墟,一個不朽的紀念地。
我們遠遠地停下車,向茫崖輕輕走近。一頭脫韁的毛驢,在竄來竄去。來時看見的羊群,這時候已經到遠些的地方吃草去了。我先是踏入一間油毛氈搭的屋子,買了一包煙。五塊錢以上的煙沒貨,貨架上是一些方便麵、啤酒、洗衣粉等日用品,頂多值不了幾百元錢。我進屋子時沒有看見人,喊了幾聲,從裏間出來一位女店主,也許正在裏邊做飯或忙家務,有點愛買不買的老大不高興的樣子。幾百裏地上的唯一壟斷生意,店主的優勢是肯定的,其觀念還滯留在計劃經濟時代。屋子裏養了幾盆花草,爐子裏的火呼呼地亮著,完全是一種家庭的氣息。這火苗是帳篷城的火種,一直沒有熄滅過。旁邊是補胎店,小吃鋪,醫療店,為過路的旅客提供服務。
跨過既是街麵又是公路的寬闊處,下到路邊的戈壁灘,結了鹽堿殼的沙地上,可以辨別出昔日石油帳篷城的一處處痕跡。撿起一雙小孩穿的紅絨鞋子,它的主人恐怕已經五十開外了,他或她是否還記得茫崖?一個墨水瓶裏還有殘跡,它曾經提供營養,為日後的油田描繪過藍圖。磚頭風化得開了花,破棉襖成了一碰就爛的碎片。多少年的風沙在翻閱著它們,曆史的見證是永遠也消失不了的。當年的水源,一泓藍色的小湖,在不遠處閃光。周圍的綠草地,象是從古到今的夢,不曾凋謝過。從這兒環望四周,視野之內的帳篷城該是何等壯觀。那一大片雲彩飄走了,它還會再降臨茫崖嗎?這裏的舊主人說,那帳篷城似一群白色的羊兒奔向湖邊的草地,羊兒不見了,湖水和草地是否也在懷念那美麗的羊群?
過三五裏地,翻一道梁,山崖下的幾孔窯洞在等待我們。來的時候,它用空洞的眸子望見了我們,知道我們是會來探望它的。這裏是原來的石油師醫院,眼前的窯洞僅僅留下幾米深的空間,滿滿地住進了沙子。門口有一堆堆藥瓶,上麵有“北京市製藥廠”、“上海製藥廠”等字樣。我發現了一個瓷琬兒,缺了一大豁,紅釉圖案仍舊鮮豔,便如獲至寶地收入囊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