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堡,是緣於那座黃土構築的古寨而得名的嗎?顯然不是。黃堡曾在15〇〇年前的北魏設縣的事,也是後來從典籍中讀到的。有史料說,北魏孝武帝永熙二年(公元533年)設黃堡縣,舊址是在北寺。又一說,當時的銅官縣曾設在高坪原,後將縣西北部劃入宜君,南部設為黃堡縣,縣治在今黃堡南三裏,西魏末年撤銷。這其中的一北一南,是縣址遷移還是史誌誤記,有待細究。尚有殘餘的古寨,當築於明嘉靖二年(公元1523年),是說於舊城北二裏另修一城,故名新城。這麼說,當時的舊城是在南邊了?那座屹立於鎮北的古寨,堡牆殘存,臨漆水而依土崖,十分地雄壯。寨城內半民半商,上個世紀初葉商號逐漸下移於鎮街。我從未有機會上寨子看過,但它在鎮上輪廓的方位是顯著的,是在印象中抹不去的。一次去石坡裏,路經寨子旁的大路,望了一眼破舊的堡壘,心想,這腳下的路也許就是原來那條通往北原的橋形小道了。若站在這製高點上,可以一覽鎮上的風景。
記得街北頭有一孔土洞,出了洞是小河那,街南頭也有一孔洞,好像是石頭砌的,通往河東溝和鎮政府,洞子頂上有火車轟隆隆馳過。正是這條從大城市伸延而來的鐵路線,將近代工業文明的客人,引入了我們這個遊牧部落與農耕台原交彙的邊緣地帶,讓舊同官成了世紀的煤都。它攫取了這塊土地底層的寶藏,也為這一方民眾帶來實惠。這條鐵龍,嗚嗚地叫著,使古鎮有著一股抖擻的精神,連十裏之外的家鄉的莊稼人在吆牛犁地時也受到時間的警示。城市化的企望,其實已經從那個時候就悄悄地萌芽了。
也就在這個小車站上,我在送父親作為民工遠行去修西安至侯馬的鐵路時,曾追趕火車數裏,天真而勇敢地以為可以追趕上它,結果當然是哭鼻流涕地回家了。記得手裏還提了一個灌滿菜油的油罐子,慌忙中跌倒摔碎了,油流在地上是撿不起來的,指頭上隻係了油罐繩兒,走了好久才記起扔掉它。曾隨祖母坐火車去耀縣逛過藥王山二月二的廟會,幼稚的心裏埋下了神秘和恐懼的種子。上中學時坐火車去銅川參加靜坐,以為“書生意氣揮斥方遒”的時候來到了,結果先是在車上丟了糧票錢物,後是在武鬥的槍林彈雨中被祖父拉回家種地去了。如今還鄉,沿高速公路歸來,在車站附近下車時,迎著攜帶煤屑和塵土的風,總想走走看看,尋找童真的遺趣。
參加過鎮上的中秋鄉黨會,我感覺到了作為一個黃堡土著人的親情的暖和。我覺得黃堡變繁榮了,但在大千世界中,它不是發達的,是發展中的,正生長富麗的夢想。而一成不變的是我的念想,它會隨著時間的消失和推移,將愈來愈見份量。
《銅川日報》二〇〇二年一月一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