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素,寶兒是真心來道歉的,你對她好一點,你知道她的脾氣,都是孫富慣的,有時候和孩子沒什麼差別……
嗬,這個傻柳遇春,要求愛他的人,對他愛的人好,怎麼可以這樣強人所難?
我會的。素素低低的應了,應的那般輕淡。
一切皆因了他,一個他,都忍了,認了,答了,應了。愛的威力,一切都擔。
遇春,孫富那案子現在怎麼樣了?調了話題,不再把孫寶兒提起。
我已經辭了職,這件事現在怎麼樣,不太清晰。
那辭職前呢?我想知道他的近況,這個早該被砍了頭的……說著,伴著銀牙碎咬的聲息。
哦,如此恨意,必有一段非凡的糾葛,恨需要力氣,記憶力,占心占房,浪費空間,一般的人,不必恨,也恨不起,因為不值得把心房租他一席之地。
他啊,證據確鑿,鐵案如山。可奇怪的是,怎麼審他,他都不肯把贓款在那裏,交代一下,所有的罪他都認,可就是不說出贓款的下落在那裏……
可是--藏在孫寶兒那裏?曖昧的懷疑,低低的話語,怕說錯了話,得罪了誰。
素素,你怎麼會這樣想?不會的,寶兒對這事一無所知!
怕被得罪,終被得罪,柳遇春不允許任何人玷汙孫寶兒,那怕是小小的質疑。
我是說,說……說不住那孫富想把這大筆的錢留給寶兒,而寶兒自己還不知。結結巴巴的辯解,忙著挽回說錯的話,如忙著挽回被摧毀的城池,可已遲。
這--這倒有可能。悶悶的回話。柳遇春為此焦頭爛額,牽到他最愛的人,他的理智與原則,一同失去。
愛,本無原則。愛她,她一切便好,好如春花,好如秋月,嵌在心裏,做了傾城的和氏壁,不許人抵。
沉默。冷場。誰也不把話講。素素是怕說錯了話,柳遇春是不願把這事兒再提起,再把心愛的人兒牽進了洪水的中央。
該我這隻鬼出場。杜十娘最擅長處理這樣的局麵,柳暗花明,原本便是,一句話,通往心路的另一個村落。
於是吹氣,讓那碎片複歸了碎,孫富片片的死去,入了廢紙簍裏。
親親熱熱的坐在素素的身邊,但並不近,隔了距離,不想令她不安,隻是另起話題,素素,我要演電影,和大明星齊天樂一起,你說好不好呢?
好啊。你人好,運氣好,剛演電影就和齊天樂這樣的紅星做搭檔,會有大出息。素素說著,滿臉誠意。此刻,她巴不得有人來,解這尷尬的圍。她要他喜。
運氣?她不知這好運氣的女人,早已厭了這一世,忙忙的轉了胎去。
人人的苦不同,人人隻懂自己。
可柳遇春不喜這個話題,他不喜歡提起齊天樂這個名字,今天,這名字是潛在的刺,紮在他的愛裏,拔一下,便痛,他也轉了話,寶兒,這件事以後再說,好麼?咱們是來看素素的。素素,明天別去上班了,我和老包說好了,他說工資照樣給你。
這個包扒皮!素素恨道,兩麵三刀,你們來前他打電話來,說明天下午必須上班,不上,便炒我魷魚。
這老包,真是六百年風采不變。杜十娘僅僅是扒了死人的美人皮,他是活活的壓榨活人的肌理。
人比鬼還鬼,應該鬼怕人,可為什麼那麼多人怕鬼?
怕的沒有天理。
唉,隻恨生來不爭氣,就矮了那麼幾寸。素素看了看我,羨慕的,就那麼幾寸,我就做不成模特,由人擺布,生存時時有危機。
哦,原來如此,我說她嬌嬌小小,一匹小狐狸般俏麗,為什麼不上台去,卻做了那送衣遞水的丫頭,憑白辱沒了那美,原來為的是這般原由,好生怪氣,這社會。
老鴇媽媽的女人經已不適合這裏。她說女人一是要媚,二還是要媚,可沒說女人要長的高高的,就杜十娘的眼裏,老包那模特隊裏的一些女子,真該掛個燈泡,送的站在夜色裏,充一盞這城市木知木覺的路燈,更有意義。
什麼?你別去。柳遇春生氣。我問問他,一個大男人,這樣做事,出爾反爾,算什麼昂藏男兒?
老包?昂藏男兒?沒的侮辱了這詞。他本不是,當然可以出爾反爾! 他有這樣的權利。
我忙笑說,素素,你不用擔心,不必去。遇春,還是晚上我給老包打個電話更好,事情由我而起,由我解決。
一切說定。我和柳遇春起身告別。不能呆的太久,這樣的雙飛雙棲,素素的心在碎,她承受不起。
下的樓來,柳遇春攬住我的腰,那麼親密。我這隻鬼卻看見那高樓的陽台上,雪青的色兒一閃,有人站在簾後窺看。那是素素,她愛的暗,暗到沒有明天。暗到隻爭今夕。
暗戀--一場隻有自己清唱的愛之戲,無有音樂,無有配角,甚至沒有裝扮,隻有自己在那角色轉換,上場下場,結局淒慘。
獨自纏綿。
一如六百年前,那柳遇春來了一次以後,開了眼,再不來妓院。卻令**徐素素在接客之餘,傻傻的站在杜十娘的房裏,嵌在窗前,石像一般,看,望,找,尋,抓,捕,捉,探,……
目光問盡了天涯路,而他終不再來。再也看不見。
一麵之緣。緣的一端無覺,另一端卻深陷。
直至有一天,她站在窗前,問我,姐姐,你的李郎可把話兒給他傳?
我點頭,李郎講於他不下十遍。
他不來,是不是嫌我是**,出身齷齪,髒了他眼?
我搖頭,素素,李甲說他自小和他表妹青梅竹馬,愛的真切,想來不是嫌你這些。
自此以後她不再望了,知望不來,專心接客,也紅了半邊。隻是一天,被一渾身累肉的嫖客追趕,她紅抹胸斜了一半,頭發蓬亂,身子赤著,嬰孩一般,裸裸的跑至樓下,搓粉滴酥的肉團,張皇失措的忙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