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寶嫦早就命人安排了馬車等在外麵護送他們歸家。
直到歡意樓又走出一群人,笑鬧聲戛然而止。
隔著雨簾相望。
一幫人高馬大的少年,小廝們撐著傘步步緊隨,生怕他們淋到。
這些人已然換下蹴鞠場上的紅衣綠褲。
為首之人穿著華貴玄色錦袍,腰裏係著香囊玉佩,邁步撩衣露出足下黑麵緙絲錦靴,靴頂綴著碩大珍珠,盡顯奢靡風流。
“又是李彧。”淩雲社少年有人嘀咕道:“冤家路窄,他們竟也來了這裏。”
李彧飲了酒,豹眼惺忪,下巴抬高,目光由下往上打量人。
“過來!”
他聲音散漫慵懶,猿臂一伸,就將瑟縮的綠筠兒給扽(den )了過來。
用手狠拍拍她慘白的小臉,“聽說你這馬蚤貨懷野種還想賴上顧世子?真是婊子無情啊,虧得本侯爺之前日日捧你的場!原是個爛貨!”
冷笑不達眼底,斜眼乜著顧硯洀。
綠筠兒的臉被拍得紅了一片,肩胛骨被男人大力鎖著,疼得眉頭緊皺,咬著唇硬撐。
“那也比跟著你這種變態強百倍!”
她受夠了李彧的騷擾與強迫,每日為了避開他,費盡心思。
自從顧硯洀包下她的五千兩到期,李彧又開始找她的麻煩,不是要她半裸著身子跳豔舞,就是唱十八摸那種淫詞濫調,唱得她嗓子嘶啞。
煩不勝煩。
綠筠兒心裏清楚得很,他絕不是對她情有獨鍾,隻是想搶顧硯洀的女人給顧硯洀添堵。
現在知道她已是不潔之身,甚至和顧硯洀之間什麼也沒有,瞬間棄之敝履。
李彧眼神陰鷙,狠狠將綠筠兒摜進滂沱大雨的泥濘裏。
她整個人跌泡在泥水裏,濕透的衣裙緊貼肌膚,不由打個冷顫。
低著頭,側臉白得像紙,濕發縷縷貼在頰上。
顧硯洀自打李彧出現眉頭就沒鬆開過,看到這一幕更是把拳頭捏得關節脆響。
綠筠兒也是紅極一時,在舞台上恣意舞蹈的驕傲女子,如今卻被這樣折辱。
淩雲社其餘人俱是一臉輕蔑,對女子動手算什麼本事?
薛寶嫦將手中的傘遞給顧硯洀,“給她吧!”
顧硯洀濃睫低垂,冷聲倔道:“不去!”
他還在生氣,到底是氣綠筠兒的恩將仇報,還是氣薛寶嫦的過於大度,根本不吃醋,他說不上來。
薛寶嫦隻好自己打傘走過去,傘稍稍前傾,將地上的綠筠兒罩進來,她朝綠筠兒伸出了一隻手。
綠筠兒那雙被雨水刺激得充滿血絲的眼睛,失神望著眼前這隻白皙的手,又將視線移到薛寶嫦臉上。
薛寶嫦一雙眸子平靜無波,沒有同情,沒有憐憫,沒有幸災樂禍,什麼都沒有。
她就這樣麵無表情地看著地上的她。
好像綠筠兒隻是一塊石頭,一株草。
綠筠兒不懂,不懂薛寶嫦為什麼會對一個上一秒還在算計她丈夫的女人伸出援手。
她不是應該笑著說她活該嗎?
良久,綠筠兒將手放進她的掌中,借力撐起單薄的身子。
“假惺惺,別以為我會感激你!”
她不由抱緊自己,牙齒咯吱作響。
“隨便你。”
薛寶嫦根本不在意她的感激,給她打傘的理由隻有一個,那就是她們同為女子。
況且上輩子薛寶嫦已經讓她再也懷不了孩子,她們之間的恩怨在那時就已經了結了。
如今這一世她和她都還沒有到你死我活的那個境地。
薛寶嫦決定換個方式。
她將傘塞進綠筠兒手裏,轉身到齊越傘下,對等待她的淩雲社眾人一招手,笑道:“走呀!”
“小娘子留步……多少銀子陪本侯爺睡一晚?”
李彧調笑的話帶著明晃晃的惡意,他身邊的人都捧場哄笑,好像李彧說出的是什麼多好笑的話。
淩雲社一眾變了臉色,明珞熙更是臉沉如黑水,殺意湧動。
顧硯洀已經猩紅著眼揮拳衝過去。
“李彧,你找死!”
不料——
“砰!”
李彧的小腹猛地遭受到重擊,像隻彎曲的大蝦弓著身子直線飛出去,重重栽進爛泥裏。
他趴在泥裏使勁咳嗽,嘴角居然溢出血線,半天爬不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