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深夜,豐都下起瓢潑大雨。
康王府裏裏外外忙成一團,許宛胎位不正難產了。
她慘烈的尖叫聲響徹整個府邸,太醫院所有當值的太醫都被趙爍請回來,更別說宮裏禦用的那幾位接生姥姥。
康王府外,一人壓低草帽,帽簷下的五官已痛苦地扭曲在一起。
“她一定會沒事的。”姚宗安按住他的肩膀,低聲安慰道。
宋績從王府側門走過來,“出城的馬車都已備好,你真要放她走?”
“我會一路跟著她。”左珩雙耳微動,時刻關注府內的動靜。
“也好,走了就再也別回來,改個名字,與她好好生活。”
“不行,不管去哪,都得讓我們知道動向。”
左珩沒有回答,這條命能撿回來,是多少人共同拯救的結果。
鄧金言幫他們弄來一具太監屍體,周漢白在地牢裏偷梁換柱,所有的一切都是趙爍在幕後策劃,並打包票一旦東窗事發,他會承擔下所有罪責。
姚宗安和宋績把傷痕累累的左珩藏匿起來,光養傷就養了好幾個月。
為讓天起帝相信左珩已死,眾人密謀決定不把真相告訴許宛。
豐都人才輩出,鄧金言成為新的司禮監掌印太監,掌管整個內廷十二監。
原初接過校事廠廠公的位置,餘嶸成為新任指揮使,沈放等人仍留在校事廠效力。
有人在心裏緬懷左珩,有人也會漸漸地將他遺忘,再過若幹年,誰還記得關於左珩的傳說。
許宛終平安誕下一女,也保住這條性命。
眾人紛紛退出房間,趙爍抱著剛剛出生的孩子伏在床榻邊,“等等再走也不遲,你剛遭受大罪。”
“殿下,你的恩情許宛這輩子都還不完,若今晚不走,就真的要與你過一輩子了。”
許宛虛弱地苦笑,感激不是愛情,她的心裏除了左珩再裝不下第二個男人。
“在路上坐月子,你這身子恐難養好。”趙爍握住她的手,“我舍不得你。”
“趙爍,別讓我因感動留下來,否則日後你我都會痛苦。”
“過得不好再回來,康王府的大門永遠為你敞開。”
“好。”許宛長歎一口氣,“趙爍,這些日子麻煩你了,替我向側妃道聲對不起,她的日子不比我好過。”
趙爍將一把金鎖塞進孩子的包被裏,轉頭對另一人道:“你務必要把她們娘倆安全帶出去。”
“我死了她都不會死。”格彬悶聲道,旋即拿厚厚的被子裹緊許宛,雙手打橫將人抱起。
許宛在幾個月前,讓許鵑來了趟康王府,托她回東正房的妝奩抽屜裏尋出一顆狼牙。
許鵑照做,並順利地放出信號,格彬上月底便秘密抵達豐都。
在邊塞上,隻大致聽說了左珩的事情,來到豐都才曉得事情的來龍去脈。
可他到現在和許宛一樣,還不知左珩根本沒有死。
左宅的一切都交給許鵑打理,那一宅子老老小小,還替許宛和左珩守護著那個家。
離開豐都,許宛第一站隻能去岩疆,那裏離豐都足夠遠,還有玲玲能與她做伴。
許鵑讓許宛放心,她會定時定期給玲玲彙錢,許宛和孩子不會餓著凍著。
格彬事先準備好足夠寬敞的馬車,裏麵用貂絨和棉花堵得嚴嚴實實。
他從康王府後門將人抱進馬車裏,“有我在,你放心。”
許宛疲憊地睡去,睡一覺就會離開豐都,她不該再沉湎在過去裏,有了孩子就有希望。
馬車緩緩前行,趙爍淚眼婆娑地躲在側門後,他能為許宛做得就這麼多,能讓她和左珩死裏逃生,這輩子已無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