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1 / 3)

我沒事。我邊說邊活動一下已經酸痛的腰和腿,故意做出一副輕鬆的神態。

我脫掉外衣,咕咚一聲躺到床上。我以為母親會離開讓我休息,可是我躺了好一會兒,母親還是沒有離開。

我不得不又一次望著母親的臉,她的臉在昏黃的燈光下顯得很憔悴。她原本就瘦,經過這些天的折騰就更瘦了,而且臉上的皺紋明顯增多了。五十歲的母親已經是一個貨真價實的老女人了。我有些悲哀,很快把目光移開了。

雨薇又彙錢來了。母親說,她又彙來了一千元錢。

還是在雙羊鎮寄的?我瞪大眼睛問道。

不,這次是在白股鎮。母親說。

白股鎮也是我們這座城市的一座衛星鎮,方向卻正好與雙羊鎮的方向相反。此時我似乎明白了雨薇的用意,她打一槍換一個地方,明顯是讓我們捉摸不到她所在的具體位置。而這次彙款與上次彙款又正好相隔一個月,這說明她已經把往家彙款這件事做得十分日常了。

她一定還在本市。母親說。

我完全同意母親的觀點,但卻綻有吭聲。

你一定要把她找到。母親又說。

我朝母親點了點頭,還是什麼也沒說。

幾天以後的一個晚上,我又在西錦商城裏遇上了俊生。當時俊生和幾個衣冠楚楚的家夥正從一家飯店裏走出來,俊生一身的酒氣,其他幾個家夥也都紅頭紫臉,顯然酒都喝了不少。俊生對他們說,走,咱們到歌廳唱歌去。幾個人就衝著我所在的胡同口走過來。俊生走到我跟前時才發現我,他拉我一把說,咱一起唱歌去。我搖搖頭,但他就要走開的時候我又一嗓子叫住了他。

俊生停住腳步,扭回頭驚訝地看我。

我說,俊生,你到底從哪裏看見的我妹妹?

俊生恍然道,你妹妹呀。這樣吧,你等我一會兒,我把他們送進歌廳,回頭再找你說話。

我看見俊生搖搖晃晃地走進胡同,自己的腦袋裏也晃晃悠悠的。這個時候,有人要坐我的車子,我因要等俊生,就擺擺手表示不拉。那個人和身邊的車夫們都用一種奇怪的眼神看我,以為我神經出了毛病。我知道自己沒有毛病,我搓了搓手,我想抽煙,我居然想抽煙了。

可我的口袋裏沒有煙,所以我隻能不抽。不知等了多久,俊生從胡同裏走了出來,然後他就靠在我的三輪車上和我說話。他說他父親承包了一家集體所有製的機械廠,後來這家廠就賣給了他父親,他現在是幫著父親在搞經營。幾乎天天要陪著關係戶出來吃飯、唱歌、嫖女人。俊生說人就像一粒種子,撒在花園裏長出的就是一朵鮮花,撒在路邊就是一棵任人踩踏的小草。俊生的話雖然帶有一股驕狂,但我還是很同意他的這種觀點,像他生在富裕人家,生活得就像一個公子哥,而我生在貧苦人家,就得為生活奔波。這是沒有辦法改變的事實,我隻有認命。

有煙嗎?我突然朝俊生要起了煙。

俊生遞給我一支煙,自己也點了一支。淡灰色的煙從我們倆的鼻尖之間緩緩上升,我們的周圍馬上充滿了煙草的香味。

你到底從哪裏見過我的妹妹?我切入正題。

好像是一家歌廳裏。俊生說,隻是我忘了是哪家歌廳了。

你能不能好好想一想呀?我急著說。

想不起來了。俊生說,再說想起來也沒用,你妹妹一定是走穴的小姐。

可是,我幾乎天天都在華新城裏轉悠,怎麼就沒看見她呢?我說。

你再轉悠也是局外人,你看見的是西錦商城的皮,瓤是什麼你知道嗎?你在這轉悠一輩子恐怕也不會知道的。俊生說。

我得承認,俊生的話對我多少有一些啟發,一個主意就是在這個時候形成了。

幾天以後的一個晚上,我把三輪車鎖在了一個陌生的樓口,然後步行奔西錦商城而去。這一天我換上了自己最好的衣服,頭發也被我刻意梳理了一番。我走在華新城熟悉的街道上,我卻成了另一個我。

我拐進了一條胡同,路過三輪車聚集的地方時我有意用胳膊捂住了臉,以免那些經常碰麵的車夫們認出我來。我向胡同的深處走去,兩邊兀立等客的小姐們都用鷹一樣的眼睛看我。我走得很小心,有一種怕被利爪抓起來的感覺。

我走進了一家歌廳。我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走進去的,確切地說有點像飄,我是飄進去的。吧台裏走出一位三十多歲的女人,問我是幾位。我說一位,她說上樓吧,然後就在前麵走,我跟在

後麵,依然像飄。就這樣,我飄到了三樓。這家歌廳是越層結構,每一層也隻有一個房間。三樓的包房裏正麵擺放著一台二十九寸的彩色電視機,一圈沙發把住了其他三麵牆。那女人讓我坐,我坐得有些猛,就聽屁股低下撲哧一聲,整個人就陷進了沙發裏。不一會兒,那女人提來一壺香茶,兩個茶杯,一盤橘子和一盤瓜子,她將這些東西撂在茶幾上後說,我去給你找小姐。說罷就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