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瘋狂的邊緣(3 / 3)

Black走到了那醜陋的L型沙發前,看了看。Rigby躺在他那一邊,正熟睡著。

“Rigby。”Black說。

“嗯?”Rigby說道,翻到這一邊,揉了揉眼睛。“縫痕!你醒了。”他打了個哈欠說:“你知道他們把你抬到擔架上的時候,我有多緊張嗎?”

“啊,你還會為我感到緊張?”

“好吧……”Rigby聳聳肩說,“也許我確實說得太大方了。我頂多因為我的直升機又被加了重量比較煩吧。

“去你的吧。”Black微笑著說,“我本來都懶得叫醒你,但是到底發生了什麼?首先,為什麼我不在醫務室?”

“你還需要去醫務室嗎?”Rigby挑了挑眉毛說道。

“說得好。”

“我帶著你飛回了Site-47。我們到那的時候,他們帶著你出去了。他們告訴你你沒事,在12小時內就會痊愈的。話說回來,你現在有沒有感覺好點?”

Black聳聳肩:“好多了。我的手指仍然有點像睡著了,傷口有些疼,但總體來說已經沒問題了。”

“太好了。不管怎樣,我送你下來之後,就回去接小隊的其他成員了。你離開之後,是他們回到了地下室,但是他們也並不孤單:很明顯的,Lambda-5被送去協助了。看起來“野生動物”是低估那玩意了。”

“他們把事情解決了。但是他們也都疲憊不堪起來。尤其是Brian,剛完成一次任務就又被叫到那去了。無論如何,我們回來的時候已經大概七點了。我和Albany給昏迷的你做了檢查,隨後就都去食堂吃晚飯了。”

“包括Brian?”

“對。”

“那他有摘下他的頭盔嗎?”

“某種意義上有。他隻把它挪到了可以露出他的嘴的程度。胡子剔得挺幹淨的,盡管Albany說他的麵部毛發相當雜亂。我們吃完之後,大家就都回到了各自的臥室,我沒再見過他們。”

“為什麼你沒在你的臥室裏?”

“我在等你走出來,但是我終究還是睡著了。不開玩笑,我真的很擔心你,Black。”

“我明白。”Black回答,“如果你也受了這麼重的傷,我也會很擔心的。”

Rigby點點頭。他坐起,伸了個懶腰,打了個哈欠:“好吧。如果你已經沒問題了,也不再需要我的幫助了,那我就想回床上睡覺了。回到我真正的床上睡覺了。”

“好的。我不是很累,所以我可能會去外麵待會。”

Rigby站起,走向他的房間裏。而當他跨過門檻時,Black停住了他。

“Milo在她的房間裏嗎?”

Rigby轉向他:“對。所有人都在自己的房間裏。”

“你覺得現在串個門晚嗎?”

Rigby看了看電視上的表:“隻有十點半。但是我說了,我們回來的時候,她幾乎已經筋疲力盡了,所以……要是她一口把你的頭給咬下來了,我會去參加你的葬禮的。”

“謝謝。”Black諷刺地說。Rigby回到了房間,扔上了門……隨後幾乎在同一時間再次打開了門,把頭探了出來,說:“你是打算去……感謝她,是嗎?”

“是的。”Black回答,“我去說一句謝謝,她說一句不客氣,我們揮揮手,然後我就走。穿好衣服。”

“好……”Rigby邊說邊緩緩把頭伸回去,關上了門。

Black在寂靜之中佇立了許久隨後走到了那扇標著“5”的門前,敲響了門。

“等我一會。”Milo從門的另一邊喊道。Black雙手背在背後,站了數秒。

“好的,進來吧。”她說。Black打開了門。

房間和他第一次進入比起幾乎沒有改變。而唯一的區別就是房間的中心正擺著一件Delta-4製服。

Milo坐在她床上。她穿著一件淺灰色的T恤,毯子拉到了腰部。

“嗨,Black。”她說,“你現在感覺怎麼樣了?”

“挺好的,”Black說,“我們能聊聊嗎?”

Milo點了點頭,示意他進入房間。他走近了一步,關上了門。

“嘿,呃,我想先和你說一聲謝謝。”Black說,“這裏的。當……那東西把我感覺不到任何東西的身體拖到那裏……然後張開了它的嘴的時候……我……我真的以為我就要死了。”

“嗯。”她回答

“據我所知,你為了救我抗拒了命令?”

Milo點點頭:“當你被拖走時,Albany都要宣判你光榮犧牲了。他給我們下了命令,讓我們不要追你,退回到門口。但是,好吧,這不是我的風格。”

“我猜你心裏已經知道我會這麼問了,為什麼你要這樣做?”他背靠在牆上,“你不知道我在哪,我是死是活,也不知道我們到底在對付什麼東西。見鬼了,你被直接命令不能來救我,為什麼你還要這麼做?”

他們寂靜地相對而坐,而Milo則兩眼無神地發呆。

“你知道的……”Milo看著Black,說道,“過去的十個小時裏,我也一直在想同一個問題。我們坐在那等醫療兵時我這麼想,我們和白兔一起回來時這麼想,手術進行時我也這麼想,飛回這裏時我也在這麼想,直到我上床前,我也一直都在思考這個問題的答案。”

“你知道嗎?盡管經過了這麼久的思考和冥想,我還沒有得出答案。我知道的唯一一件事便是,去追你明顯是一件愚蠢大於勇敢三分的事。而我們之間也沒有多深的交情,隻在食堂裏小小談了談。我為什麼這麼做呢?”

沉默再次充斥了房間。

“恐怕我們永遠也不會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了。”Black說。他看了看Milo的床頭櫃以確定時間。現在是十點四十四分。此時,他被他之前沒見過的某物吸引了注意力——在床頭櫃上放著的一張裝幀照片:上麵有著一個更年輕的Milo和一個黑人,挽著肩,一起坐在相機前微笑著。

“那是誰?”Black指著照片說。

“哦,他……”Milo說。她的聲音比以往有些不同,增添了一些憂鬱的氣息,“呃……那是……呃……他的名字是Benjamin,以及……呃……”她不穩定地喘了口氣。盡管Black並不會讀心,他也能明白什麼了。

“對不起,如果你不想……”

“不,不。”我總得跟誰說起他的。我總得把這件事傾訴出來的。”她低下頭,雙手握住,“Black,哪怕我剛才做了那些事,哪怕我救了你……我……我真的不是一個好人。”

“沒關係的,Milo。”Black說,“人無完人,每個人都或多或少會有一些缺陷。”

“不。我,我真的,不是個好人。”她還在漫不經心地玩著自己的手,“我,呃……操……”她咂咂咧咧,轉過頭來。“操你媽的,說出來吧。”她低聲喃喃自語道。“我……我之前住在田納西州,呃……之前是三K黨的一員。”

“三K黨?K.K.K.?”Black問。他不得不承認,他完全沒有預料到事情會這樣發展。而她點點頭。

“我就不認識我的母親,但我的父親是個狂熱分子。他帶我參加三K黨會議,從我小時候起便給我灌輸思想。但真正最操蛋的事情在於……我竟然從未質疑過他或者三K黨。我會燒十字架,會使用蔑稱,會因為當地的黑人的膚色之類的雜七雜八的小事取笑他們。”

“似乎你很後悔做出這樣的選擇。”

“後悔?你說得太輕了。我對過去的自己抱完全怨恨的態度。我就是這世界上所有存在中最卑鄙的人類之一。相信我,如果我能穿越時空,我一定會去殺了過去的我。”

“所以你是怎麼擺脫的?”

“是Benjamin。”她瞥了一眼照片,微笑道,“他救了我……說來話長。”

“沒事,我們時間充裕。”Black邊說邊坐到地板上。隨後她深吸了一口氣。

“我和Benjamin上同一所學校。我在他背後取笑過他,但是事實上,我們從來沒有過互動。但不管怎樣,我們16歲的時候,他邀請我去參加學校的舞會。我不知道他是否知道我的三K黨身份,但我還是同意了。當然,並不是因為我喜歡他,而是因為我打心裏鄙視他。”

“舞會的時候,我給他使了不少絆子,希望他在我麵前摔倒。希望他對我敞開心扉,隨後我再狠狠扔上這扇門——一個殘忍的人,規劃了一個殘忍的玩笑。他想讓我在那座可以俯視整座小鎮的小山丘上和他見麵。然後,我去了。但是我們並沒有去學校,而是……聊了聊。”

“他就是這樣說服你的?”

她點點頭。

“我知道這很奇怪。大多數人都認為,想讓某人丟棄自己種族主義者的身份,需要一通冗長、宏偉的演講,告訴他,全能者是如何讓每個人都平等的,告訴他黑人也有感情,告訴他他思考的方式有多麼錯誤。”

Milo輕笑了一下:“相信我吧,當我還是三K黨員的時候見過不少這樣的人。其中大多數人都是政治家。但問題是,那種宏大的,正義的東西很多時候是行不通的。事實上,這樣通常隻會讓人更加深入,更加激進。”

“啊,而讓我改變的隻是坐著和他聊天。一開始,我隻是抱著找樂子的心態,想著升入天堂再墜入低穀。但是我們聊得越久,我們在那山丘上坐的時間越長,我就越認識到我們之間有多麼相似。16年的思想灌輸啊,在一夜之間就消失了。而這隻是因為我花了一夜時間和我被教導去憎恨的人聊天。”

“你們去過舞會嗎?”

“沒。”Milo笑笑,“我們在山丘上看到了日出。那晚後我們開始互相關注,並且——我不得不和你說一件事——他對待我比全州任何一個白人男孩都要好。舉個例子,全班人都嘲笑我的異裝時,Benjamin卻對我說,他保證我是整個學校最漂亮的女孩。”Milo再次笑起。“我討厭被用漂亮形容,這也就是他一直這麼做的緣由了。”

“對不起,異裝?”Black困惑地說。

“我六歲起就沒穿過女裝。”她指著她的衣櫃說,“不舒服,沒有口袋。而我在男孩區購物——至少是中性。”

Black點點頭,“所以,這張照片是什麼時候拍的呢?”

“我們17歲的時候。那時,我們見麵已經一年整了。那真是……完美的一天。”

“你爸爸怎麼評價你這樣的情況?”

“他從沒發現。至少,當時沒發現。”她歎息道,“因為我不再那麼極端了,並不代表我不再那麼蠢了。我會對自己說,他仍然是我的父親,我需要尊重他。所以,我還是穿起了鬥篷。我還是會去燒十字架,會去開會。然後,偷偷溜出去,在那座小山丘上和Benjamin會麵。”

“我可以向你證明,那是合理的:我從沒再動過真心,而且去那隻是為了作秀。當然,我在那上麵花費的時間越來越少了,而在我22歲的時候,我完全和他們斷絕了關係。”

“這樣的情況持續了多久?”

“直到六個月前。”Milo說。可以聽到,她的聲音又多了幾分憂傷,“我們就跳過小鎮裏發生的事吧。一天,我和Benjamin如同往常一樣坐在山丘上,聊天,喝酒,就像我們之前那樣,然後,他俯身對我說:”

“‘Jessica。我知道你有多想擺脫Milo的名字,我希望可以幫你這樣做——你想不想用Tucker作為姓氏?’”

“他求婚了?”

Milo微微笑了一下,隨後又回到了悲傷:“我剛答應他,一串腳步聲就從我身後傳來。我們轉過身,看到我的父親正在我們背後佇立著——手拿一支雙管獵槍。隨即,他一言不發地射進了Bejamin的胸膛,他被撕裂開來。

“操……”Black喃喃自語。

“我跪倒在血與器官的海中,手擁著Benjamin還能辨識的部分。生命很快從他的眼中流失。而當我對我爸爸大吼,問道‘為什麼’的時候,他隻是說:‘我的女兒不能嫁給一個肮髒的——’Milo沒有說完這句話。她深呼吸。”

“好吧,現在你明白了。”她吸著鼻子說道。

“對不起,Milo。”Black說,“讓我猜猜後續,警察一點都沒有介入。”

“不。事實上,警察是這件事中的一個好團體。我剛剛報告這件事,他們就把他連滾帶爬地扔進了監獄。但是問題在於法院。”她的聲音變得苦澀起來,“每個陪審團人員都是三K黨人。這也就代表,哪怕我做了證,他們還是絞盡腦汁地想出了一個傻逼的自衛理由。”

“他被放出來了?”

Milo點點頭:“那才是真正最使我悲傷的事。就像,Benjamin死時,我還能給正義的裁決一兩分希望。但當他們宣判他無罪的時候呢?在暴風雨的海洋中被滔天巨浪淹沒,四麵八方都是湧來的負麵情緒。”

“他現在還在逍遙法外?”

“不。審判之後,我既生氣,又絕望,心態也不穩定。所以,我做了一個粗魯的決定,但我對它並不後悔。”

“我的父親喜歡釣魚。就在第二天,他就正在他的漁船上抓鱒魚。我拿起獵槍,走到碼頭邊。從四分之三英裏的距離外,我一槍打爆了他的頭。”

“你在四分之三英裏外一槍爆頭了你父親?”

“是的。你知道,這真的挺諷刺的。”Milo笑笑,“我痛恨關於我父親的一切,但我唯獨要在這件事上感謝他——感謝他給了我這樣的射擊精準度。是他教會了我如何在一公裏之內射中我想射的任何東西。”

他們沉默了許久。

“他們發現你殺了他嗎?”Black問。

“這可不是個秘密。所有人都知道我對那次審判嗤之以鼻,所以我是我父親的死之中的頭號懸疑人。幸運的是,警長先找到我了。事實上,他是一位Iota-10成員。”

“該死的聯邦探員?”

Milo點點頭:“他知道如果我再不逃走的話,我就得在小小的監獄中度過餘生。而他告訴我,他知道一個我可以去的地方,一個我能好好運用我的射擊準頭的地方。出於絕望和恐懼,我同意了他。而我所知道的下一件事,就是我坐在一架飛機上,前往Site-47了。”

沉默再次充斥了房間。

“我不知道該說什麼。我……我真的很抱歉,Milo。”Black幾分鍾後說,“聽起來你是第一次和人談起這件事。”

“是的。過去的六個月裏,我才剛……活了過來。我思考並冥想,同時也接受在我身上所發生的那些事。我做了很多反思,而我唯一認識到的事——就是我究竟是多麼糟糕的一個人。我是說,我知道我本來就是個壞蛋,但我那時候才知道,我這個壞蛋壞的程度到底有多高。”

“這就是我加入基金會的另一個原因。我希望做點好事。我對Benjamin造成了如此的傷害……我需要救贖。”

“好吧。”Black站著說,“你救了我的命啊,那對我來說可是一件大好事。”

Milo笑著說:“我認為這對我來說才剛剛開始。”她打了個哈欠。

“你可能需要回去睡覺。”他說,隨即她點了點頭。“好吧,我現在就回去,你自己一個人待著吧。我要再對你感謝一遍你救了我——同時再對你說一遍抱歉。”Black轉身,走向那扇門。

“Black。”Milo喊,他轉身過去,“謝謝你……的傾聽。我真的需要對別人傾訴出這件事。”

“沒問題。”Black微笑著說,“如果你還需要說點什麼的話,找我就行。”

Black關上門前,所看到的最後一件事便是Milo躺了下來。他轉身看了看公共休息室,想了想現在要做什麼。他看了看表,現在是十點五十七分。

他意識到自己還沒收拾過自己的行李,Black回到了他的房間。一進去,他就走到了櫥櫃前,跪下並把他的行李袋中的所有東西都拿了出來。

3件T恤,4件短褲,4條長袖襯衫,3條褲子,一份美利堅的凱撒的複印版,一份普魯士的興衰的複印版,還有一份歐戰:美國人的前線的複印版,上麵大概三分之一處標著一個書簽。

Black翻找書籍時,他注意到擁著牆的那隻手提箱。他停下腳步,決定去看看那裏麵裝著什麼。打開箱子後,他看到裏麵放著他的頭盔,和一份防彈衣,就如同今早他打開手提箱時那樣。

這些和我穿過的那些是同一件嗎?他突然想到。

他的眼睛掃過箱子,最後看到了那些帶著條紋的黑色棍子上。Black撿起了其中一個,仔細看了看——那上麵有著類似筆帽的東西。他擰開筆蓋,啪地一聲把它掉在了地上,下麵是一根馬克筆似的東西。

我聽說過它們。他想。它們是用來裝飾自己的裝甲的。但又據他所知,基金會對於你能對你的盔甲做什麼有著嚴格的規定。

但是終歸你能做點什麼的。

他想了要對他的裝甲做什麼,隨後,突然靈光乍現。

他拿起紅色馬克筆,走到了衛生間。他盯著鏡子,仔細地在上麵畫下了一條紅線,形狀與Black臉上的傷口形狀別無二致。他滿意地回到主房間,把自己的頭盔和馬克筆收起來。

他拿起歐戰:美國人的前線,走向床坐了下來。打開到他上次標記書簽的地方,消磨時間,等待下一次行動。

[第零章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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