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月台上下跑來跑去,雨的嘩啦聲降級為背景噪音。她把雨歸類到\"天氣而已\",因為讓更多的挫敗感湧上心頭隻會把她推到一個她不想去的地方。尤其在她現在孤身一人,身在一個火車月台,地處多元宇宙的邊緣的情況下。
不幸的是,她錯誤地繞過拐角去查看月台樓梯,現實赤裸裸地擺在了她的眼前。
水位正持續上升。現在水深三英尺2,波浪湧動,攪起漩渦。水中的燈光起舞、反射、飛濺、喘息,然後她的姐姐被洪水吞沒。
Rosie的姐姐被洪水吞沒了。
姐姐死去的時候,她還不懂什麼叫溺水。她不明白雨季在河裏玩不安全,也不明白她的姐姐再不會浮出水麵換氣了。Rosie可以看見霓虹燈的漣漪中姐姐的輪廓。
Rosie雙腿發軟。她倒在了地上,淚水混進雨水。
她想回家,她想再一次見到她的家人。Rosie告訴自己,她比和Titus Quake交談時更強大。但在這個孤獨宇宙裏的暴雨中亮閃閃的時刻,她並沒有。
在這個發光的時刻,淚水從天空的閘門中爆發,加入到一個個體的困境,將她與自己的無數副本孤立和分離開來……
霓虹之神不知道城市是什麼。它遠遠地看見過一個城市的形狀。它觀察到居民們盤錯交織的生活,他們相互推搡,相互踐踏,相互忽視。在它的霓虹嫉妒中,霓虹之神確定它也會享受在紐約的大街小巷裏、巴黎沉悶的咖啡館中、東京的小吃攤旁的霓虹生活。
但是它不知道的是,這些城市是如何建立起來的。關於颶風的考慮,應對地震的規則,對付寒冬的保溫措施。
它不理解用排汙格柵來疏散洪水。
它不理解以橡膠包裹銅線,好讓其保持幹燥。
它不理解如何抵禦風暴。
在那一刻,燈光熄滅了。
霓虹燈不複存在。
三十三層樓上的玻璃塔裏,十歲小孩尖叫起來。
Rosie捶打著地麵,祈望能砸開宇宙的外殼,為自己挖出一條出路。就像最初的蘭彼得。
暴風雨繼續肆虐。它傾瀉而下,窒息了霓虹之神的遺骸。就像窒息一個被困在急流中的小女孩一樣。
它不會停息。
它不會鬆緩。
暴雨嚎啕了一小時又一小時,直到淚水幹竭。
等到雨停的時候,水位已經升高到八英尺3了。現在是淩晨四點。Rosie一秒鍾都沒睡過。她一直注視著暴雨,等著雲層散開,等著被洪水卷走。但水沒有碰到她,她仍然幹燥地站在火車月台上。
烏雲散開來,慌不擇路地拋棄了這座城市。出於某種原因,Rosie挺希望看到陽光的。她成功熬了過來,她應當獲得風雨後的溫暖。
但扛過霓虹的獎勵並不是這個。正相反,弑神之人得到了上千盞更小、更暗的燈火的掌聲。之前空無一物的天空,現在撒滿了星星。
在微弱的星光中,Rosie可以看到一些窗戶裏的人影,或者說,每一個窗戶都有人影。玻璃塔裏的電視不再放映,現在,唯一可以觀看的就是霓虹監獄的消逝。
這麼多的人,這麼多的麵孔。他們沒有一個像Rosie的姐姐,但沒關係。外麵的人比一個三十年前淹死的女孩多,多多了。
Rosie意識到,人這麼多是件好事。如果要重建城市,她會需要這些幫助。重建城市,去抵禦風吹雨打。
這些隻發生在一處,再沒有與之相同或相似的了。這個宇宙獨一無二,它的所有反射都異乎尋常。它們隻在原初直線上產生漣漪和分形。
映射映像、無盡複製的宇宙反射池不再靜止了。水已經遇到了更多的水。它們的表麵已被擾亂。
霓虹之神把它的倒影哭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