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的鋒芒被消磨卻自身無損,繁雜解除卻毫不費神,與光調和卻不染汙它的形體,混同於塵土卻不玷汙它的本質,有鋒芒可挫、有繁雜可解、可與光調和、可與塵土混同,這體現了一種物質性,然而與物質相互作用卻並不改變它深刻的本質,這不正是一種深沉而似有似無的狀態嗎?地有它的固定形態,地的能力和品質不可能超過它的形體所能承載的;天有它的廣闊形象,天的能力和品質不會超過它的形象所能包括的。天地被它們的形體局限而達不到的,不正是天帝的始祖嗎?帝,這裏指的是天帝。
蘇轍《老子解》
夫道衝然至無耳,然以之適眾有,雖天地之大,山河之廣,無所不遍。以其無形,故似不盈者。淵兮深眇,吾知其為萬物宗也,而不敢正言之,故曰似萬物之宗。
人莫不有道也,而聖人能全之。挫其銳,恐其流於妄也;解其紛,恐其與物搆也。不流於妄,不搆於物,外患已去而光生焉。又從而和之,恐其與物異也。光至潔也,塵至雜也。雖塵無所不同,恐其棄萬物也。如是而後全,則湛然常存矣。
雖存而人莫之識,故曰似或存耳。道雖常存,終莫得而名,然亦不可謂無也,故曰此豈帝之先。帝先矣,而又先於帝,則莫或先之者矣。
道給人的感覺虛無,像是不存在一樣,然而萬物都遵循它的規律,天地再大,山河再廣闊,也都遵循著道。因為道沒有形象,所以就像空無一物的一樣。由於它的深遠、深刻、無法被人完全了解透徹,我們知道它是萬物的本源,但是因為我們無法全麵、準確地了解它,我們的語言無法全麵、準確地言說它,所以隻說它像是萬物的本源。
道在每個人身上、言行中都存在,而聖人能夠完全體現。消磨鋒芒,使它平和,恐怕它過分參與、影響而流於虛妄;消解繁雜,使它純粹,恐怕它和物質糾纏在一起。不流於虛妄、不與物質糾纏,外部的不良影響已經去除,光芒就生發出來了。又與外部的光芒相協調,恐怕它完全特異於物質之外而讓它保持與物質的聯係。雖然是不潔的塵土也要與其同行,恐怕它丟開萬物。這樣之後才能完全,就深遠而永存了。
雖然存在但人們無法直接地感知,所以說若有若無。道雖然是永存的,最終也沒法為它命名,然而也不能說它不存在,所以說它可能是天帝的先輩,隻能靠天帝這種古老、偉大而又相對確定的事物來定位它。天帝已經誕生夠早的了,道比天帝還要早,也就沒有什麼事物比道的存在還要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