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讀書打工時,我的一個夥伴,僅在工作上,他絕對是“嚴於律己”,其負責的態度和認真細致的程度都令人稱道。隻是,他有一個問題——太愛指責別人。的確,很少有人像他那樣,那麼盡職地工作,那麼守規矩。盡管因為缺乏創造力,他做不到最好,但從盡心盡力這一點上,沒有人能和他相比。
現在,我明白了,他做得這麼盡心盡力,其實是為了建立這樣一種關係:我有資格指責你。
寬容勝於挑剔。所以,一個寬容而溫和的朋友,要勝於一個優秀而挑剔的朋友。後者或許會把“嚴於律己,寬以待人”當作座右銘,但因為不符合最基本的心理學原理,他在過於挑剔自己的同時,也勢必會苛責別人。
作為中國曆史上的文人典範,諸葛亮也是“嚴於律己”的代表。治國上,他是“鞠躬盡瘁,死而後已”,同時,他似乎也做到了“寬以待人”,你很少會找到他沒有道理地苛責別人。他殺馬謖,廢李嚴,設計斬魏廷,仿佛都合情合理,都是依法辦事,或是形勢所迫。
然而,在我看來,他這些做法的內在邏輯一樣是“嚴以待人”。這個邏輯也體現在他的“鞠躬盡瘁”上,蜀國大大小小的事件,他都要過手。意識上,他說是要對得起劉備的看重,但潛意識上,這裏麵有很深的對別人的不信任。他對人才的要求太高,這種高標準最終導致,因為缺乏鍛煉機會,蜀國優秀的文臣武將越來越少。
這是過於“嚴於律己”的一個必然結果。諸葛亮對自己苛刻的同時,最終也苛刻地對待別人。盡管從大麵上看,他並沒有做錯什麼,但整體上,這形成了一種苛刻的氣氛,令他和蜀國很難鍛煉人才。
因為以上的種種事例,我個人反對“嚴於律己,寬以待人”的矛盾的哲理,我更喜歡美國人本主義心理學家馬斯洛的說法:自我實現者,一方麵是疾惡如仇,另一方麵是對人性的脆弱抱以深深的同情。
讓你的身心重歸流動
很多人,似乎失去了感受能力。
在一些心理學的課上,我們會戲稱這樣的人為絕緣體。
比方說,我講課的時候,常讓大家做一個小練習:五六個人一個小組圍成一圈,一個人講故事,其他人聽故事。聽故事的人要閉上眼睛,講故事的人不能講出聲,他要講一個快樂的故事和一個悲傷的故事,他可以默默地用語言講,也可以隻是在想象,隻要是他真正有深刻體驗的故事就好。講完後,讓大家猜他先後講的是快樂的還是悲傷的。
眼睛的看、耳朵的聽和嘴巴的說,是我們平時最常做的事情,佛教稱之為“三寶”。似乎是,我們要與別人乃至任何一個事物建立聯係,必須經由這三寶。但關閉了這三寶會怎麼樣呢?
譬如在這個小練習中,三寶就被關閉了,你不能再通過這三寶去了解別人,你若想聽出對方的快樂與悲傷,你就隻能使用你身體的其他感官,也即通常所說的感受。
在這個小小的練習中,有人很厲害,可以百分之百地“猜”準所有人的故事。這樣的人,我們會說他的身體很“通”。也有人很麻木,完全不能體會到任何一個講故事人的體會,這就是我們所戲稱的“絕緣體”了。
相對而言,“絕緣體”的數量似乎要比非常通暢的人多一些。
“絕緣體”是怎麼回事?他們是怎麼煉成的?
┣ 我們都會逃避愛
在谘詢中,我的蠻多來訪者一開始是“絕緣體”,這讓我對他們有了更深的了解。
譬如,在谘詢中我常讓來訪者做身體放鬆的工作,這個工作有時是為了做簡單的催眠,有時隻是因為來訪者在這種狀態下會更好地捕捉到自己真實的感受。否則,假若隻是兩個人滔滔不絕地對話,那就常常隻是思維層麵的溝通了。但隻要讓一個人沉靜下來,也就是說,讓一個人的身體放鬆下來,他就可以更好地發現自己真實的感受了。
比方說,我一位來訪者,她說最近一段時間隻要和男朋友在一起就吃不下飯,那種感覺很像是得了厭食症。
一開始,如果隻是純粹頭腦層麵的對話,那麼可以說,她是對男友有很大的情緒,覺得他做事情很不成熟。
但是,在讓她閉上眼睛,做幾個深呼吸,略略花一兩分鍾時間感受了一下身體後,我再問她,有一種感受讓你和男友在一起時吃不下飯,這種感受是什麼?假若它可以說話,它想說什麼?
她安靜了一會兒後說:“我想對男友說,你對我太好了,這讓我有壓力,我有時想離你遠一點兒。 ”
哦,原來是這樣。當時我想,疏遠也是一個很重要的心理需求,太多時候,我們想為自己保留一個空間,所以她有這種感受也很正常。
然而,在和她探討這種對獨立空間的需要時,我隱隱覺得這不是全部,於是再讓她多花一點時間體會這種感受是什麼。
這次她花了兩三分鍾時間感受自己,突然間淚如雨下,我問她發生了什麼。她說,她明白了,這種感受是,她覺得男友對她太好了,而她隱隱覺得她不值得男友對她這麼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