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西斜，飛鳥歸巢。
巫嫣換上月白色家常服，趴在書案上對著一張卷軸過細研究。
暮色一寸寸浸染，她揉揉肩喚：“秋鬆，掌燈。”
水晶簾嘩啦掀動，靴子踏地板的聲音響起。感到驚詫的巫嫣抬下巴，一道高大修長的人影背著光幾步竄到她麵前，無形中自帶壓迫感。
沒料到南榮塤會這麼冒然闖入，屋外侍候的丫頭們呢？怎麼不通報一聲？巫嫣眨巴眼，仰視著他黑沉如墨的臉。
緩緩起身，雙手很自然的收卷著方才的寬軸，嘴裏淡定問：“殿下，有事嗎？”
南榮塤用帶著惡狠狠的眼光瞅著她，冷不妨伸手一撈奪走案上縮了一半的書軸，揚在兩人對峙的中間冷聲問：“這是什麼？”
“你不會自己看呀。”巫嫣也沒搶回，反而沒好氣衝他一句。
南榮塤粗粗掃一眼，又問：“你看地圖幹什麼？”
“閑得無聊，隨便看看。”巫嫣仍是不冷不熱。
氣結的南榮塤摔下手中卷軸，雙手叉腰昂頭原地轉個回圈，厲聲道：“你還瞞我？”
巫嫣瞟他一眼，移開目光打量下窗外暮色愈濃，便自己移步四角點上燈燭，頓時滿室光華。
“你為什麼給第五青大筆錢，用做什麼？”
巫嫣暗自翻個白眼，轉頭正麵迎上他盛怒的眼神，似笑非笑：“我的錢我愛怎麼用就怎麼用？你管得太寬了吧？”
“我管得太寬？”南榮塤陡然提高聲調，咬牙：“你是不是忘了自己的身份，我們的法定關係？”
切，巫嫣輕聲啐一口，淡淡道：“就算目前維持的是夫妻關係，但錢財上咱們好像一直沒摻混過吧？身分嘛？不是聽說朝臣們卯足了勁要罷我這個凶悍太子妃嗎？怎麼，還沒決定嗎？”
牙齒咬的格格作響，南榮塤見她說的輕描淡寫，好像在說別人家的事一般。氣的俊臉扭曲，拽緊拳頭。
巫嫣麵上雲淡風輕的，睜大眼等他回答。
好一陣，隻看到他氣的臉鐵青，麵上隱忍著無處可發泄的憤然，便又慢悠悠自飲一杯。什麼事都解決的利落，再也沒什麼可牽掛，巫嫣很放鬆。
“我不會如你願。”憋了好久，南榮塤才吐出這麼一句。
倒招的巫嫣短促輕笑，微昂頭，笑笑：“我很知足，已沒什麼願望，不知太子殿下想阻擋的是哪一樁？”
“是嗎？安陽郡守長子負責監督建造出海商船……”南榮塤嘴角勾起抹冷笑：“這世上真有這麼巧的事？”
巫嫣垂眸，掩下略為慌亂的眼神。
他怎麼會知道？誰泄的密？不可能呀！京城不可能有第二個知道的！
近距離聽到南榮塤發出得意的笑聲，巫嫣翻眼輕瞅他一眼：“幼稚。”
“什麼？我幼稚？”這話很傷南榮塤的自尊心。罵他，譏諷他都沒啥問題，他扛得住，唯獨評他幼稚，最不能讓他一笑了之。
“俗話說，舊的不去，新的不來。放著這麼好的機會換名門貴女為正妃的機會不好好把握，不是幼稚是什麼？”
“你胡說什麼？”南榮塤惱火吼。
巫嫣搗搗耳朵，漫不經心繼續：“你可不要說什麼喜歡呀，愛之類冠冕堂皇的話來糊弄自己。你就是不甘心，何必呢？何苦呢？大家一拍兩散，哦不對，是好聚好散，彼此留點臉麵，說不定日後長樂城八卦戲文中改改唱詞未嚐不是折佳話呢。”
鐵青臉層層轉黑，鍋底黑。南榮塤氣的胸悶，撐著旁邊案沿，語無倫次：“你就是這麼看這段感情……我在你眼裏到底多虛偽？你到底有沒有真正喜歡過我？是不是因為無法接近勾堅，因為沒法子光天化日，正大光明的殺他……你，你才會嫁給我？你在利用我？……巫燕，你沒有真心待過我一天？”
“問題太多，我先回答那一個？”巫嫣索性坐到一側的貴妃榻上煞有正事反問。
“你為什麼嫁我？”南榮塤陰惻惻盯著她。
巫嫣抿抿頭發，狀若思考下，歪頭噙笑：“不是你追得緊嗎？我這年紀在澤國也到了該嫁的時候，錯過這麼一個鑽石高富帥，我傻子才不嫁呢？”
“你？？”南榮塤又一陣氣短，陰沉雙眸：“所以，你從沒喜歡過我？”
“這個嘛，倒不要急著下結論。”巫嫣認真道：“應該還是喜歡過的吧？人非草木嘛，我也沒那麼無情無理冷血好吧？”
略略有點心安，南榮塤緩和下情緒。
“太子殿下。你看，我都這麼老實坦白交待了，你是不是也該遵從內心放我一馬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