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安康城沉浮記(節選)(1 / 3)

沉正當那日,挪亞和他三個兒子,閃、含、雅弗,並挪亞的妻子,和三個兒婦,都進入方舟。他們和百獸,各從其類,一切牲畜,各從其類,爬在地上的昆蟲,各從其類,一切禽鳥,各從其類,都進入方舟。人有血有肉,有氣息的活物,都一對一對的到挪亞那裏,進入方舟。凡有血肉進入方舟的,都是有公有母,正如上帝所吩咐挪亞的,耶和華就把他關在方舟裏頭。洪水泛濫在地上四十天,水往上長,把方舟從地上漂起。水勢浩大,在地上大大的往上長,方舟在水麵上漂來漂去。水勢在地上極其浩大,天下的高山都淹沒了。水勢比山高過十五,山嶺都淹沒了。凡在地上有血肉的動物,就是飛鳥、牲畜、走獸,和爬在地上的昆蟲,以及所有的人都死了。凡在旱地上,鼻孔有氣息的生靈都死了。凡地上各類的活物,連人帶牲畜,昆蟲,以及空中的飛鳥,都從地上除滅了,隻留下挪亞和那些與他同在方舟裏的。水勢浩大,在地上共一百五十天。

——《舊約全書·創世紀》

中央人民廣播電台在用娓娓動聽的語調播送著氣象形勢預報。

安康,應該是十分關注地在傾聽著。

中亞高脊發展東移至西藏高原上,7月30日8時500毫巴強度為593位勢什米。西太平洋付高脊線在北緯27度,高壓中心在北緯27度,東徑125度。兩高對峙,川陝為輻合槽區。近日暴雨期間,亞州地區中高緯度氣流平直,烏拉爾山地區和貝加爾湖至河套到川陝地區分別為槽區。

除氣象工作者外,人們聽不懂這些語言的意義。太平洋、西藏、烏拉爾山、貝加爾湖,安康老百姓聽起來也很遙遠。

“早看東南,晚看西北”的氣象諺語,已經十分的平庸而粗糙。

安康人,憑著祖輩跑水的遺傳性習慣,夏秋雨季總是用極大一部分精力去應付漢江之水。但這隻是河街、東關、西關、東壩等處居住的人們的憂慮,而與城內的絕大多數人無甚關聯,隻是將沿河低凹處的跑水作為一種生活形式聊為話題。

就是沿漢江低凹處的人們,也隻是聽父輩人或祖父輩人講述過大水為患的故事。僅僅擁有的一點防洪避水經驗談,也實在受到了時間性的局限,早先遭大水得大經驗的遺訓,都讓時間無形地淡化了。大水淹城,市井為墟,聽來似乎是上古時代的神話。

堤外的居民,以記得還清的近年漢江水痕築房造屋,安居棲身過日子。夏秋雨季,江漢總要漲水,得忙火上一陣子。有船者備船,無船者製筏,漲水時隻屑將人與物什置於可浮物上,水漲船高,水落船低,一落水,便歸舊舍。常是烙了許多餅子,備了遮風檔雨物件,與水神去磨咕。漢水漲得很高了,大不了爬梯子上堤。

東壩人居於灘上,地沃壤肥,水也方便,是菜蔬極茂的一塊寶土。房舍蓋得講究,院落也擺弄得很闊氣,尤其注意在房前屋後培植了那麼幾棵大樹,挺且直,凜凜然,象是院落之方舟的桅杆。據說,主人正是借樹為憑,遇水時,紮了筏子,筏子上載了人和東西,便將筏子係於樹上。水漲著,繩子往上挪著,水落了,筏也落了。樹是有根的岸,泊係著生命之舟。如此般避水,年複一年,人過幾輩,不也都過去了嗎?何況,即使受了災,遇了難,也有個巨大的安康城作靠山,受受委屈,是可以恢複元氣的。洪水,總會給人以活路的。得其利,受其害,相輔相成,似乎理所當然。

誰知會有一場沒頂之災呢?

漢江,生命的江,母親的江,會很殘酷嗎?

而所麵臨的事實,是要將人們習慣性跑水的一切妙法都要掃蕩一空,且不費吹灰之力。

整個安康城,在近日來的環流形勢幹預下,客觀上已經有了災難突降的征兆。

暴雨期間的環流形勢,乃為暴雨天氣係統演變及水汽輸送的背景。而近日間暴雨天氣係統的影響,又極不正常地進行著。

局限於局部區域的晴雨晦冥,顯然是多麼偏狹。

用氣象學的詞彙來說,大氣環流的季節性變化,造成地球上降水帶出現季節性位移。中國屬季風氣候區,春末初夏,隨著副熱帶高壓的北移,西南季風和東南季風逐漸活躍,把大量的暖濕空氣從孟加拉灣、南海和東海輸送到中國大陸,使其先後進入暴雨汛期。

安康區域,夏季受西伸的太平洋副熱帶高壓影響和康藏高壓影響,地麵則受河西走廊、四川盆地熱低壓影響、冷暖空氣交綏而多暴雨。

世態炎涼,人間冷暖,知多少?

人與自然,自然與人,可謂互化之。

由於秦嶺和大巴山東西橫亙漢中、安康地境,它有阻滯抬升氣流運行作用。暴雨的分布,就勢必受到地形地貌的影響。

每當水汽豐沛又在強勁的西南風良好的配合下,蕩蕩然越過米倉山及大巴山,便在秦嶺南麓迎風坡麵上產生效應,大暴雨便降臨了。當低空大量水汽被阻滯在大巴山南麓時,往往又在川北渠江流域、漢中牧馬河流域和安康任河流域形成大暴雨中心地帶。

空氣與風的軍隊,如此調兵譴將!

不知是一根什麼導火索,即引爆一場惡戰。

而大暴雨的戰騎,多是由西南朝東北方向進發的。

7月27日晚,從河西到高原中部的500毫巴低槽東移,漢中地區開始降雨。其西北部的留壩、勉縣一線出現49毫米的降雨量。

7月28日,由於500毫巴低槽緩慢東移,700毫巴上延安至天水至武都的切變線南壓,使洋縣及其以西的寧強、留壩、南鄭和漢中開始出現暴雨。漢中日雨量最大,為68毫米。

7月29日,由於副高的阻塞作用,暴雨區穩定少動,雨區擴大,勉縣、城固雨量也達暴雨,最大中心的南鄭,日雨量為82毫米。

暴雨的戰陣也在分兵、集散,釀造新的格鬥部署。

7月30日,由於中亞高脊東移發展,在西藏高原上迅速建立一強大的高脊,脊前冷平流加強,造成高原峰生。

噢,集結嚴峻的勁旅了!

是日下午,這般勁旅之冷鋒,經過陝南東部上空,促使副高西北側略有減弱。

夜,暴雨之天兵天將,以迅猛之勢,潛入安康西部了。

此時此刻,由於500毫巴的低槽和700毫巴的低渦切變與地麵冷鋒的有力配合,使陝南暴雨加驟。

暴雨之旅所侵占的範圍,東到漢陰、紫陽與安康、嵐皋之間,西至南鄭、勉縣,北達秦嶺之顛,最大之勢在米倉山。其中西鄉、石泉、紫陽、鎮巴的日雨量超過100毫米,最大日雨量的鎮巴高達137毫米。

人們,茫然而顧。這大自然的傑作啊!

7月31日中午,副冷鋒之旅掠過安康城。鋒後,大雨如注如傾。而暴雨中心已移至紫陽,盡傾雨量為89毫米的害雨了。

安康城,忍受著疾風惡雨的襲擊。生活在土地上的人們,對不可理解的運行於天空中的神靈如此的鞭苔與欺辱,隻能忿之,罵之,而或急或緩地為即將到來的洪水騰出地盤來。

1983年7月30日,騷動中的漢江汛情頻傳,縣長和他的同事們有如臨大敵的警覺。安康城中,有熟睡者與失眠的人。從7月29日起,安康城的汛情就愈來愈緊。城區防洪指揮部的主要領導成員,以及防汛辦、政府辦的工作人員,堅守在工作崗位上,通霄達旦,關注著騷動不寧的漢江。

漢江,在醞釀怎樣一樁惡事呢?

7月30日上午,副縣長彭光琪通知縣廣播站,迅速檢查城區所有廣播線路,並試播一次。

他要查詢一下這個城市的神經係統,是否可以與大腦指揮中樞協調,以便起行。

九時許,縣廣播局副局長張培祥接到縣長李長善的指令,要他立即做好三件事:做好隨時召開廣播動員大會的一切準備;把所有高音喇叭全部安裝起來;請電視記者克服困難拍製抗洪錄像。

漢江水情,在迅猛進展,令人心裏發怵。

十一時許,安康地區防汛辦通知縣上大腦機構:“石泉電站4時泄洪6500秒立方米,下午三點擬放水10000秒立方米。”

一萬泄洪之後,石泉電站又於下午五時擬放一萬五。

而石泉下遊的紫陽、嵐皋等縣份,又稟報安康,近日連降大暴雨,大暴雨!

根據此狀水情,彭光琪這位安康縣政府的副職,平素總有點嚴肅的知識人,以他魁實的軀體裏所進發出的強力度語音發布命令:

“命令防汛辦立即通知城關鎮和各區公所,組織動員幹部群眾緊急行動,緊急行動!河街、東西壩和農村沿江群眾,必須迅速轉移到安全地帶!”

下午兩點左右,縣長李長善安排政府辦公室副主任張熔起草《安康城區防汛搶險緊急通知》,並經他修改後簽發縣廣播站播出。

有線廣播的噪音,在很久一些年月已經使聽眾的耳朵起了繭子。人們幹脆厭惡它,有的索性掐斷了其喉嚨。縣廣播站的播音員在鄭重宣布一個盡管已經遲到了的警勸,其傳播的聲音所覆蓋的麵積卻不盡遺憾。高音喇叭準備了,又畢竟在此裝備上是“缺員”的。即使有些人聽到了,怕也不去信它。

Tip:无需注册登录,“足迹” 会自动保存您的阅读记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