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以殺止殺(3 / 3)

薛飛光伸手環抱住她纖腰,其中一隻手指按在她腰間死穴上,格格嬌笑道:“這敢情好,我們也有一個人質在手了。辛姐姐,請你務必記著一件事,那就是此刻若然有人搶走了你,就是表示有加害我之意,因為如果不是想對我不利,何須把你搶走?所以一旦有人出手的話,我為了撈回本錢,定然搶先製你死命。”

她話聲略一停頓,又道:“我說話的聲音很高,任何人在屋子裏都聽得見。所以辛姐姐你自家用心瞧著。假如有人假冒愛你之名而出手搶救的話,這等愛心是真是假,不問可知了。”

若論智計詞令,薛飛光可說得上是天下無雙,因此她先布置好這等先發製人的圈套,實在不足為奇。這一來任何人都決不敢出手搶救辛黑姑,一則投鼠忌器,二則縱然真能把她救出,辛黑姑定必反而會暗暗含恨於心,因此即使是辛無痕,也不敢冒失出手。

薛飛光接著又高聲道:“我們的誓約規定我不能幫助裴淳,卻沒有規定我不許自救,此舉任憑怎樣說也不算違誓,隻要我不拿你的性命威脅辛大姑或樸日升放過裴淳,任誰也不能責我違約了。”

她故意暗暗使勁,封閉辛黑姑的穴道,使她不能開口駁斥,因為隻有她這個任性大膽的人,才會不顧死活地反駁,其餘的人,包括辛無痕在內決不會出聲。而且辛黑姑啞口無言的態度,會令人誤以為她默認這話有理,可以增加她理直氣壯之勢。

在廣場西首的一間屋子內共有四人,乃是辛無痕、簡十全、申甫、樸日升他們四個。薛飛光的話,十分清楚地傳入屋內,人人聽見。

簡十全道:“看來他們已占了機先,這女孩子實在難鬥得很,怪不得日升一早說過定要防範她。”他說話時顯得有氣無力,全然不似以前那般中氣充沛和精神矍鑠,倒像是衰老了很多。

辛無痕低哼一聲,道:“她此舉不過是自救之法,但裴淳如若戰死,她活著又有何意思?”

樸日升緩緩道:“話不是這麼說,假使小婿不愛黑姑的話,自然不會受她影響。但反過來說,小婿便不能不考慮及殺死裴淳之後,將有什麼後果了。”

辛無痕瞠目道:“我一時倒沒有考慮及此,不過……幸好我們也有人質在手,再說你縱然殺死了裴淳,但薛飛光自家仍然在我們掌握中,怎敢加害阿黑?”

樸日升沉吟一下,道:“本來小婿也是這麼想的,但你方才的一句話卻提醒了我,那話是說裴淳死後她就活得毫無意思。既然她活下去沒有什麼意思,則她很可能來個同歸於盡。”

辛無痕心念一轉,道:“既是如此,我們可把裴淳放走,叫他師父來吧!”

樸日升搖頭道:“那也不行,你的弱點被人發現的話,連遁天子也可以不聽命令了。”

這話聽起來雖然很普通,但在辛無痕而言,卻有如迅雷轟頂。喑想樸日升的話,說得不錯,假如我割舍不下這個女兒,焉能橫行天下?而昔年自己聲名震動天下武林,亦因為自己橫蠻狠勁過人,能把敵人纏得寧可自殺,那正是因為自己對任何事全無顧忌所使然。

她暗中尋思著這個難題,一是為了女兒而甘心拋棄一切,做個平凡之人,隱遁世外。一是割斷兒女之情,狠狠地大幹一場。是以她麵色變來變去,別人都不敢說話。

樸日升卻喑暗竊喜,因為他已掌握住極有利的情勢。假如辛無痕甘心退讓,則隻須殺死遁天子之後,自己在武林的地位更穩固了。因為裴淳雖然尚在,可是己方有辛無痕相助,可以抵消了他們的力量。

魔影子辛無痕到底不是等閑之輩,她很快就恢複冷靜,也沒有向樸日升他們再說什麼,一徑向屋外傳聲說道:“裴淳,盡管動手,不必為飛光自救之事而分心。”

裴、薛二人聽了這話,都略感意外。裴淳旋即收攝心神,注意力集中於遁天子身上,拱手道:“道長經過半年的苦修,想必練就了驚世駭俗的劍法絕學,在下今日專誠請教,還望道長不吝指點。”

遁天子心想:“你這小子今日說什麼也別想逃出山人毒手。”口中應道:“裴大俠好說了,山人須得借重名家,一驗劍力才是真的,請!”

雙方邁步盤旋,裴淳仍然空著雙手,竟是不用兵刃對抗遁天子的“毒蛇信”。

屋內的辛、簡、樸三人都感到難以置信,皆想那裴淳的天罡九式和天機指功夫縱是練到十成火候,但對付手持五異劍之一的遁天子,焉可如此大意?

辛無痕低哼一聲,運聚功力把聲音傳出廣場,道:“兩位暫且罷手,我有話說。”

遁天子和裴淳一齊躍開,辛無痕又道:“申甫兄,請率慕容赤及路七兩位出場。”

聲音方歇,那衣飾華美的千手劍魔申甫率領著慕容赤和路七兩人出場。辛無痕又說道:

“你們三人聯手向遁天子圍攻一十五招,便即退下。”

申甫點點頭,向遁天子道:“辛仙子之令,道長想已聽到,這就由兄弟等三人先向道長討教十五招。”他一揮手,路七一躍而前,占了左麵方位,慕容赤則占據了右方,三人結成一個品字形的陣勢圍住他。

這三位一流高手登場,裴淳便迅即退到薛飛光身邊,道:“這就奇了,辛仙子為何教他們先打頭陣?莫非是想讓我先看看遁天子的劍路?”

這等往好處想的想法,薛飛光大不以為然,低哼一聲,心想:“天下間哪有這等好事?

分明是遁天子的劍路須得先激鬥一陣,才能發揮威力,辛大姑深知此秘,才會先教那三人打頭陣。”由於此事關係及裴淳本身,所以她不能開口。

遁天子麵色陰沉如故,道:“諸位來得好,不過山人卻很想向辛仙子請示幾句……”他雙眼向屋子望去,正要開口。手中的“毒蛇信”卻突然向慕容赤戳去,快如閃電。這一招不但不先行招呼,還用詭計使對方完全不防備。

因此杆尖戳到慕容赤腰中之際,慕容赤才發覺,猛吼一聲,揮拳擊去,竟不躲這異劍刺體之厄。他的吼聲宛如霹靂橫飛,震耳欲聾,拳力如山湧出,淩厲無匹。這等拚命的打法,果然是絕妙的以攻代守的救命妙著。

不過慕容赤隻是本著天生凶暴之性,忿然出拳反擊,並非想到這一著有以攻代守的妙用才施展的。遁天子豈敢以身試他的拳力,迅即躍退,可是杆尖電射而出的細長劍鋒,仍然彀得上插入對方胸肩之間。

若不是他退得太快,這一劍準可以刺透了慕容赤的身體。饒是如此,那劍刃仍然刺入他身體兩寸以上,鮮血濺出。

慕容赤騰騰騰連退六七步,方始站穩身子。他一張口,吐出一大口鮮血,一隻手掩住傷口,厲聲喝道:“賊道竟用這等下流手段偷襲,老子非揍死你不可。”

這時申甫和路七各自使開劍術刀法,猛攻遁天子。這兩人功力非同小可,開頭的一輪猛攻簡直有無堅不摧之勢,著著進迫。可是遁天子居然還接得住,雖是步步後退,然而這已經極是駭人聽聞的了。

裴淳躍到慕容赤身邊,道:“慕容兄請暫息怒,先查看一下傷勢再說。”

慕容赤道:“小裴淳你說氣不氣人?”突然又吐出一口鮮血。

裴淳低頭一看,血中有許多小泡沫,曉得他的肺已被刺傷,心中一陣惻然,忖道:“除非是梁藥王在此,或者還有得救。”忖想之時,運指如風,霎時間已運用極高妙的指力,替他封閉住傷口四角的血脈。但最後一指要向傷口點去之時,突然中止了,想道:“我這一指點落去,可以封死這個傷口,不再流血。但此舉用在別人身上,可以多延時日,等候名醫挽救。可是他脾性如此強悍凶暴,一旦恢複了氣力,焉能忍得住不去出手報仇?那時他用力到相當程度之後,定必傷口爆裂而死。”

辛無痕的聲音傳出來,道:“裴淳不必遲疑,可以點下去,他這種性情的人,焉肯死在床榻之上?”

裴淳心想這話當真有理,隨即一指點去,慕容赤的傷口立時停止流血。他精神一振,洪聲道:“小裴淳你真行,待我打死那賊道再向你道謝。”說罷,放腿奔去。一下子就加入戰圈之中,拳出如山,凶猛攻去。

遁天子使出一路極為陰險惡毒的劍法,居然抵住了申、路二人的刀劍,這刻加上慕容赤,便頓感不支。

慕容赤一口氣連攻了七八拳,口中亂罵不休。遁天子一麵應付,一麵冷笑道:“敝派劍法向來如此,隻有你這個傻瓜不曾防備,怪得誰來?”

裴淳定睛細看這下場驚天動地的惡鬥,但覺那遁天子功力猛晉,極是驚人。而他的劍法才是最可怕的,以申甫的劍術和路七的神刀,也無法找得到空隙攻人,更須時時防他反擊。

不過他可也瞧出了遁天子的弱點,那就是不耐久戰,如若一直纏戰下去,申、路二人定可取他性命。不過他的毒蛇信陰毒無比,申、路二人想在一兩千招之內平安無事,也委實不易。

這就是說遁天子雖然不能久戰,可是手中異劍威力驚人,極容易在三五十招之內就殺死了對方。因此對方縱然功力絕強,也沒有時間發揮功力較他深厚的妙用了。那四人兔起鶻落地激鬥了二十佘招,慕容赤已連環猛玫了四五十拳之多,突然大叫一聲,口噴鮮血,蹬蹬蹬直退出圈外。他隻站了一下,便仰倒地上。裴淳奔過去一瞧,這條天下無雙的猛漢業已斃命。

他歎一口氣,繼續細加驗看,發覺他傷口迸裂得很厲害,超出自己意料之外。頓時已明白那毒蛇信果然有非凡的威力,不但無堅不摧,同時更有割裂敵人真氣的威力,故此慕容赤才呈此傷痕。又若不是慕容赤天生異稟,別的人中了同樣的一劍的話,早就不能動手了。

他剛剛起身,辛無痕已發出撤退之令。申、路二人聯手齊退,步步為營,嚴密無比。遁天子情知一時找不到機會,隻好也停手退開。但他心中極為得意,因為那名震一代的“北惡”

慕容赤,居然死在自己劍下。

辛無痕道:“裴淳可上前迎戰遁天子了。”

裴淳大步上前,眼中流露出森森殺機。因為他己深感這個陰山劍客,實在是反複無義心腸陰毒之人,這種人多殺一個,就等如修積無數善德。

遁天子陰聲一笑,道:“今日我們已是勢不兩立,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因此山人忽然覺得比你的心情輕鬆得多,因為你還有嬌妻在側,不免心牽腸掛,萬一送了性命,她如何活下去呢?”

裴淳眼珠動也不動,顯然心誌堅定如故,不曾被他的一番話擾亂了心情。他冷冷道:

“在下的想法全然與你不同,我堅信能取你性命,為武林除害。除此之外,別的事都不多想。”

遁天子曉得這個人決計無法用言語搖動他心神,當下迫前兩步,細長杆子直點出去,杆尖剛剛對正裴淳之時,劍鋒閃電般射出,身不移手不動之間,已使了一手招中套招的絕技。

裴淳亦在此時發動攻勢,左指右掌,一同劈點出去,他掌上使的是天罡九式,力道雄渾淩厲。左指使的是天機指力,破空之時發出“嗤”的一聲。

雙方使的都是極毒辣的煞手,極可能在一招之間,便落個同歸於盡,是以直瞧得薛飛光打個寒噤,三魂七魄已飛散了大半。即使是屋內辛無痕那等高手們,瞧了他們的險惡手法,也不由得大感緊張。但是雙方都在間不容發之間,互相收招閃避。

遁天子仗著劍鋒甚長,吞吐自如,乍一分開,便又出手先攻。他一口氣連攻了七劍之多,但裴淳的掌指配合得極是神妙嚴密,每著都能迫使對方放棄原式,改招再攻。這是因為遁天子深知自己若然硬攻出去,縱然能刺傷了敵人,但自家亦難免被對方擊中。以裴淳目下的造詣非同小可,設若中上一掌半指,那是決計活不成的。遁天子既未露出敗象,如何肯使出同歸於盡的招數?

他們動手之後,雖是凶險百出,每一瞬間都有濺血身亡的可能,但在外人眼中,他們打得並不激烈,甚至好像在鬧著玩一般,相隔六七尺遠,虛虛比劃而已。但其實隻要其中有一個人招式之中略露破綻,或是攻拆應變不夠迅速,對方便能迅若閃電轟雷般攻入,瞬時間便要了性命。

裴淳僅用“天罡”“天機”兩種功夫對抗遁天子的“毒蛇信”,初時憑仗膽勇銳氣還可以鬥個平手,但二十招一過,便顯然很難保持均勢。不過若然遁天子想完全擊敗他,起碼也得鬥上百招以後方有此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