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林狗的氣味(1 / 3)

第二天一大清早他們就離開了那個地方。太陽已在岸邊雜亂叢生的荊棘中露出紅彤彤的臉來。船要在河麵阻塞的情況下開出一條路來,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不過最後他們還是成功了,船安全地通過了這段河道。

哆嗦跟往常一樣掌著舵,禿子在擦甲板上的黃銅裝置,擦得它們一塵不染閃閃發亮。噴嚏正在船尾刷洗早飯用過的碗碟(可憐的噴嚏總要多做一些侍候人的活)。他們這種管理船隻的方式,誰看了都會高興的。

“禿子。”那是哆嗦在叫。

禿子停下手中的活,抬頭看看正在聳起鼻子朝空中嗅聞的哆嗦。

“船長,你在叫我?”

“你上來一下。”

“是,船長。”(最近他們之間說話都按船上的規矩)禿子爬上小扶梯,出現在船橋上。

“你聞到什麼嗎?”

禿子也嗅了嗅。

“是……我聞到了一種氣味。”

“什麼氣味?”

“林狗的氣味!”

“對,我也這樣想。”哆嗦得意揚揚地說。

船在緩緩行進。兩岸密密的黑刺李沐浴在陽光中,瑰麗得讓人難以相信。玫瑰紅的黑莓,枯萎的燈芯草以及連綿不斷的美麗叢林把愚人河裝點得格外賞心悅目。換在別的時候,小矮人們絕不會慌著趕路,一定會懷著滿心喜悅細細欣賞這一絕妙的秋色。哪怕是一片顏色特別好看的秋葉,他們都是不肯輕易放過的。可是時間在飛快地流逝,還有一大堆工作要做,再加上聞到了林狗的氣味,不允許他們有這種閑情逸致。禿子恐懼地望了望岸上。他們一心想透過密密層層的樹叢看出點什麼來,可是結果還是什麼也沒有看出來。

“真討厭,”哆嗦嘟嘟噥噥取出煙鬥,趁禿子把舵輪接過去那一會兒工夫,慢慢地裝上一鍋煙絲,“最近我老聞到這種氣味。我看準有林狗在追蹤我們。”

禿子打了一個寒噤。“要是那樣的話,我們總不會看不見它們吧?”

“那可不一定。這些畜生狡猾著呢。它們會一連跟蹤你好幾天,尋找進攻的機會。說不定哪天晚上,你坐在火堆旁聊天,跟我們昨天晚上一樣,它就撲上來,你連拔刀子都來不及!”他吸了幾口,把煙絲吸旺,又掌起舵來。

“真可怕,”禿子大聲擤了擤鼻子,“比黃鼠狼還壞!今天晚上我們把火生得旺旺的,早點上床睡覺。”

“這才是聰明的辦法,”哆嗦沉思著說,他的眼睛還在搜索兩旁的河岸,“千萬不能大意。我熟悉林狗的脾氣,它們膽子大得很,在這種荒涼的地方,它們連大白天都敢出來覓食。”

這天早晨他們一直密切注視著周圍的動靜,不過並沒有發現什麼可疑的跡象。隻是不時吹來的旋風,總好像夾帶著一些不祥的預兆。秋葉芬芳的香味和寒冷即將來臨的氣息中總能聞到淡淡的狐臭。他們心裏十分忐忑不安。

到了下午,太陽陰了下去,紅得像玫瑰一樣,遠處大大小小的樹木也悄悄隱入了薄霧。天很快就要暗了。

“喬尼·迪安號”螺旋槳的打擊聲似乎格外響亮。彎彎曲曲的愚人河在悄沒聲兒地流淌,穿過稠密的矮樹叢和紋絲不動的蘆葦叢。那些蘆葦上都掛著深棕色的穗子。

紅鬆母雞一看見小船便四散奔逃,慌慌張張潛入水中。最後他們來到一個主要由白樺組成的矮樹林裏。白樺樹下長著許多榛樹。哆嗦的目光立即停留在圓圓的黃葉間,隻見那裏掛滿了一串串成熟的榛子。他從來沒見過這麼多這麼大的榛子。這些榛子至今沒掉,無疑是由於山穀擋住了大風的緣故。榛子他們早就吃光了,況且真正成熟的榛子還是在鬆鼠家裏做客的時候吃到的呢。這裏的榛子足夠塞滿他們的貨艙,這種機會可不能錯過。船上的黑莓已經吃完,木桶正空著呢。

鐵錨放了下去,船在低垂的樹枝下轉來轉去。他們不用在甲板上走動,便能采到許多榛子,不過串兒最大的榛子還得登上岸走幾步路才能采到。

“有這麼多榛子,我們過冬就不發愁了,”禿子興高采烈地說,他頭上剛好掛著一串沉甸甸的榛子,便順手摘了下來,“我們幹嗎不把貨艙裝滿呢,這種機會千載難逢,再說壓艙的東西多一點,行船也平穩得多。”

“好主意!”哆嗦說,“不過一定要小心戒備!我待在船上照料,你們別走得太遠,到時叫都叫不應。靠近岸的地方就有大串的榛子。”

禿子和噴嚏很高興有舒展舒展腿腳的機會,很快上了岸,哆嗦看見他們在榛樹的枝條間移動。

榛樹很特別,樹根周圍有許多露出地麵的吸根,直立著像一根根棍子,因此小矮人要爬上樹去,先得花些工夫開出一條路來。哆嗦看見樹枝在晃動,樹上不時有黃葉掉下來。

這是一個可愛的下午,河上紛呈金黃色和珍珠色的光澤,四處一片寂靜,偶爾遠遠近近傳來幾聲知更鳥的啼鳴或白嘴鴉的呱叫。附近有一隻知更鳥落在一株橫越小河的榛樹枝上看著他們,它不時尖著嗓子唱一曲哀婉動聽的歌曲,發出小溪跌水般的聲音。它有些羞怯怯的,不肯跟小矮人攀談,跟白楊島上那隻自顧自的知更鳥十分相像。從遠處某個孤立的小農場還傳來打穀機使人昏昏欲睡的嗡嗡聲。勤勞的人們像蜜蜂一樣正在地裏收割莊稼,那是夏天陽光貢獻的金色果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