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的家跟誰也不相幹,”哆嗦激動地叫嚷道,“就是跟河上居民也不相幹。”
愚人河還在送他們緩緩向前,朝橡樹根靠攏。
“下錨,”哆嗦大聲發令,鐵錨沉下了冰水。“喬尼·迪安號”迅速掉轉船頭,噴嚏把跳板放了下去。緊接著又一件激動萬分的事發生了——整個曆險的過程中他們從沒有這樣激動過。
門開著,站在門邊的竟是雲莓,親愛的老雲莓笑容滿麵,正在發狂似的向他們招手。他看上去跟兩年以前離開橡樹池塘沒有什麼兩樣,隻是稍微瘦了一些。
橡樹池塘小矮人公館的大門緊閉著,裏邊熊熊燃燒著一爐旺火。老橡樹裏從來沒有過這樣快活的喧鬧聲。橡樹外麵雪片在飛舞,愚人河依然在兩旁犬牙交錯的薄冰中流淌。
“喬尼·迪安號”在這裏下錨,龍骨下絮絮交談的水波不時將它微微托起,浮冰的碎片在船兩旁親切地偎依一陣又飛快地向前掠去,繼續它們孤獨乏味的旅行。厚厚的白雪鋪在“喬尼·迪安號”的甲板上,黑暗籠罩著冬天荒涼的田野。
可是橡樹根裏卻正在熱火朝天地進行狂歡。幾乎所有河上居民都擠了進來,沒有一個留在外麵挨凍。可以毫不誇張地說,有史以來還從來沒有過這樣出色的動物宴會!動物們把火爐旁的哆嗦、噴嚏、雲莓和禿子團團圍住,一邊吃著豐盛的晚餐,一邊烤著火。雲莓嘴巴裏塞滿了薄荷奶油糖,正在給大家講自己冒險的經曆。
“我在石橋上寫上自己的名字以後,”他說道,“就繼續沿著大湖往前走,你們猜,我遇到了誰?嘿,我遇到了天狗!它們正在那裏歇腳,準備長途旅行回到斯匹次卑爾根去。它們邀請我一起去,對這種盛情的邀請我怎麼能拒絕呢?自從哆嗦和我多年以前跟它們相遇以後,我一直盼望著這樣一次旅行。所以我就跟它們走了,直到萬聖節前夕才回來!”
“我們聽見過天狗的叫聲,”哆嗦叫了起來,“那時我們正在愚人河上遊,你一定跟它們在一起!”
“對,我是跟它們在一起。哦,想起來了,當時我在空中看到下麵有一個小小的亮光,很像是一堆篝火。我還以為這是孤獨的老流浪漢在燒晚飯呢(聽他這麼說,哆嗦忿忿不平地嘟噥了一聲),要不就是燈籠精。我跟你們說,蜷縮在一頭大雁背上抱住它的脖子,飛在高空真是冷得受不了。後來它們讓我在臘肯水草牧場降落。我回到家裏一看,嚇了一大跳,你們一個也不在,不知究竟出了什麼岔子。”
“這樣說來,你根本就沒有到過愚人河源頭!”禿子叫嚷道。
“那當然。我知道跟大雁去旅行的機會多麼難得,以後恐怕再也不會有了,所以我決定不放過它。你們先別打岔,讓我把話說完。我看到了斯匹次卑爾根和北極光,我的冒險經曆和我看到的種種稀奇古怪的事情,就是整整一個冬天也講不完。”
“你們想想,我們走了那麼多路到愚人河上遊去,結果卻讓我們撲了個空,”哆嗦不由得半嗔半喜地嘟噥道,“隻有雲莓才會幹出這種事來。他一點也沒變,還是從前的老雲莓。小矮人們,我沒說錯吧?”
他們頭上有輕輕活動的聲音,一片樹皮掉了下來。那是倍恩,它正在注視他們,豎起耳朵聽他們說話。它的眼睛在火光的照射下像是兩盞火車的車燈。
我們要在這裏離開灰矮人們了,因為他們還有許多話要談下去。禿子展開他的背心地圖,正在用邋遢的手指頭指點這次旅行的路線。哆嗦還鄭重其事地打開一些蝸牛殼,用他珍藏的陳莓酒款待大家。結果鬆鼠和噴嚏都喝得醉醺醺的,有點管不住自己的舌頭了。大家都看見噴嚏拚命想克製,想不打出飽嗝來,結果還是白費勁。他身子都坐不穩,不是東倒就是西歪,就像一隻瞎撞的蜜蜂。
我們最後瞥見他們還坐在舒適的火光中。老橡樹空洞的內壁上映著他們歪歪扭扭的影子。我們最後聽到的是愚人河流經橡樹池塘的汩汩聲。千百年來它就是這麼流啊,流啊,向著遙遠的大海作它漫長的旅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