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24.夜幕降下來的時候(1 / 3)

濱海小城的黃昏別有韻味。落日的餘暉灑下一層柔柔的金光,使新樓舊屋都籠罩在童話般的色彩之中。沿海路更因為有西側閃爍的粼粼海波,而顯得虛幻迷離。素雲斜倚在辦公室臨海的那扇窗前,呆呆地凝視著海天相連的盡頭,就像是一座金色的雕像。

剛才下班鈴響的一刹那,她下意識地拿起了那個精致的坤包,可她馬上醒悟過來,能回哪兒呢?她頹然跌坐在椅子上。胖大姐看見了,走過來細聲細氣地問:“怎麼啦?是不是不舒服?我打個電話叫阿強來接你吧?”素雲鼻子一酸,沒敢抬頭,答非所問地說:“我有點事沒做完,你先走吧!”對麵桌的小吳是個直腸直肚的二楞子,接過素雲的話就說:“咱們快走,別打擾素雲。她天天下班都趕著買菜做飯,相夫教子,好不容易才騰出點時間自由活動,內容無可奉告。”小吳向來嘴上沒遮沒攔,大家也不當回事,一邊笑一邊魚貫而出。辦公室突然靜得一點生氣都沒有了。

孤獨和寂寞一下子壓得素雲喘不過氣來,她無聲地任淚水從臉頰滴落,隻是迷茫地望著遠處的大海……

早上離開家之前,她在桌麵上留下了一張紙條:“阿強,我走了。這幾年我一直覺得太累,我想你一定也不輕鬆。心靈的傷口最難愈合,但願我和你都不要再折磨自己,折磨別人。珊珊讓你多費心了,等有了固定的住處,我一定會繼續盡母親的職責。素雲”這半年來,每回吵完架素雲都想走,可一看見女兒的笑臉,她要走的勇氣就消失了。想不到這回促使她離開的,仍然是那一類發生過無數次的事情……

前天是周末,素雲早就跟阿強打了招呼,玉芬搬了三房一廳的新居,約一幫老同學聚餐相慶。玉芬是她的初中女友,去她那兒是阿強批準的為數極少的索雲可單獨行動的地方之一。可這回有一幫老同學,阿強當然不能不警覺。他詳細詢問玉芬的新居地址,聚會幾點鍾開始,有哪些人參加,晚餐後有什麼活動……未了還是不滿意,幹脆直問:“那個陸誌明去不去呀?”素雲早已聽出了他的弦外之音,隻是不便點破,見他終於直說了,便壓著火說:“聽玉芬講他出差去深圳了,趕不回來。怎麼樣,還有什麼要問?”

原以為這下阿強該沒話說了,沒料想他從鼻子裏哼了一聲:“我說呢,早打聽好了。我就知道你心裏沒有我。既然那姓陸的不在,你還去湊什麼熱鬧呀?”

“這是同學聚會。”索雲回敬了一句。

“哦,那就是說,你要另外約時間見你的舊情人啦?”

天哪!還有完沒完。素雲扭頭進了衛生間,不再答理阿強。一年到頭,她倒有350天當家,上班下班,兩點一線,阿強覺得理所當然。可隻要素雲有一回自由活動,起碼十天半月不得安寧。不管她如何事前請示,事後彙報,阿強都沒個滿意的時候。弄得素雲神經兮兮地,出門像是個假釋的犯人,時時有陰影相隨。唉,一個大男人,總為這些事操心,犯得著嗎?素雲雖說溫順,也有倔的時候:“周末我去定了。”她從衛生間出來時不輕不重地甩下這麼一句話。阿強氣得臉鐵青,但還不至於動手。為了這,他從來標榜自己疼老婆。

周末下了班,索雲便直奔玉芬家。一襲天藍色的連衣裙使她更顯得白皙、清秀,玉芬見了拍手笑道:“越發漂亮了!難怪你們家阿強緊張。”素雲一聽臉都白了,直說:“你這張嘴別那麼利好不,讓人聽見了怎麼辦!”玉芬這才停了笑輕聲說:“別害怕,就我自己在家,你是第一位客人。”

素雲挽起袖子幫玉芬洗碗拿筷擺酒杯,心裏卻沉甸甸地提不起興致。不知怎麼地她想起了陸誌明,上山下鄉時他倆在一個生產隊,上工下工砍柴煮飯,相處得挺好。有一年中秋節知青點就剩下他倆,素雲的父母都在牛棚裏無家可歸,陸誌明卻是因為經濟窘迫有家難回。那天晚上在隊長家吃完飯他倆披著月光回去,素雲默默地低頭走路,深怕抬頭看見明月勾起一腔思鄉情。小陸突然冒冒失失地問:“素雲,你願意永遠和我在一起嗎?”十八歲的素雲像受了驚的小兔衝進十幾米外的知青點關上門喘大氣,小陸在隔壁那間房苦苦求饒:“素雲,你不喜歡聽,我就再不說了。”從此小陸果然不提此事,素雲心裏反而空落落地不踏實。幾個月後素雲的爸爸官複原職她也跟著回了城,在海關財務科工作,不久經人介紹認識了阿強。素雲老老實實講了這段“未遂”的戀愛,想不到竟成了阿強的心病。兩年後陸誌明招工回城,和幾位同學一起登門探防,阿強臉黑得鍋灰似的,結果不出十分鍾客人們就奪門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