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年代初,在北京一條不起眼的舊胡同裏,歐廣勇敲開了一間鬥室。小屋不足十平方米,大部分地方堆滿了書。前任中國書法家協會主席、北師大教授啟功,正在一字一字地照帖摹寫。政治風雲的變幻,年近花甲的衰弱,頸部脫椎的痛苦,都被他一古腦兒拋出了門外。躲進小屋成一統,啟功教授興致勃勃地跟這位書法界晚輩談起書法,歐廣勇默默地把一個男子漢的感激,化作了勤奮練字的動力。
曾任張學良將軍秘書的書法家鄭誦先老先生,不僅教歐廣勇書法,還時時講一些做人的道理。他主張“不要和時人爭高下,不要爭一時得失,重要的是學會實際本領。”今天斯人已去,言猶在耳。
歐廣勇初次找到動畫片《大鬧天宮》的兩位作者之一張正宇時,老先生處境不好,對他也很冷淡。歐廣勇這個大山的兒子,硬是一去再去,誠心求教。張正宇終於說了一句話:“你這人很老實。”從此推心置腹相待,倆人既是師生關係,又是忘年之交。1978年,歐廣勇又赴京城,明知張老已不幸謝世,還特意到張老原住家門外,久久地徘徊憑吊……
悲悲喜喜,生生死死,尋尋覓覓……這些都是人間尋常事。在走過50多年人生路的歐廣勇看來,人生就應該泰然處之,處變不驚,無怨無悔。這一份豁達,來自歐廣勇多年形成的性格,也來自他酷愛的墨林書海的長期薰陶。歐廣勇認為:光寫書法不讀書隻是書匠。書在他的生命中占據了極重要的地位,他尤其愛看文史、古典詩詞、書畫藝術一類的書。辛辛苦苦賺的錢相當一部分送進了書店。前些年囊中羞澀,可一進了書店,看見自己喜歡的書,他便很“悲壯”地傾囊而盡。有一回帶兒子去看病,取藥時一見排著條長龍他心中就發毛,哄著兒子進了書店,買了一疊好書。高高興興再返回去拿藥時,卻翻遍口袋都不夠錢交藥費。結果狼狽不堪跑回單位找人借了錢,總算連書帶藥圓滿帶回了家。現在,歐廣勇的藏書已達一萬多冊。他從古今中外的書籍中汲取營養,這使他的書法技藝在博采眾長的基礎上更加成熟。
除了詩、書、畫之外,歐廣勇還有自己的業餘愛好。他跟許多球迷一樣喜歡看足球賽,在電視機前看球也心情激動,熱血沸騰,恨不能湊上去踢它幾腳;聽音樂也是他生活中不可缺少的內容,而且古典音樂,流行樂曲都兼收並蓄。想象他坐在沙發上凝神欣賞流行歌的樣子,準有別樣的情調;他最樂意的還是抽空出外旅遊,看名山大川,賞風花雪月。真想不到歐廣勇還有幾分浪漫。置身於大自然之中,他心境開朗,流連不舍,詩句也就洶湧而出。最近他去了一趟南嶽衡山,站在那棵被風雪摧毀的古鬆麵前,多少往事在心頭。世事難料,人生莫測,但每個人的追求不應改變,達觀不應改變。他踱步吟詩,成七言絕句一首:“雷鳴風嘯此生經,皓雪冰天伴我行。本是層巒滄海粟,泰然來去絕無驚。”
好一個“泰然來去絕無驚”!這難道不正是展示了歐廣勇半生的人生軌道,不正是表明了歐廣勇處世為人的心跡嗎!
幾年來,歐廣勇算得是廣東電視台的老朋友了。但問起他都參加了些什麼節目,拍過什麼專題,他怎麼都記不清;問起他的作品參加了哪些展覽,獲了些什麼獎,也哼哼哈哈說不準,還得去查資料。唯獨談起書法、繪畫、作詩之道,他必定神采奕奕,娓娓道來……
這就是采訪歸來後,我眼中的歐廣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