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夏時節,殷朝皇宮中依然是繁花似錦,姹紫嫣紅多過濃綠淺碧。
宣政殿中,才下早朝的昭德帝正在閉目聆聽太監宣讀奏折。
“……江南知府上奏,蒙受陛下天恩,今年江南雨水充盈,未有旱情。”
“善。”
“禦史大夫上奏,參宣王殿下私下籠絡官員,強迫新科進士們…花樓飲酒……”
“禦史中丞劾宣王殿下於昨日簪花宴上…折辱新科狀元衛斐。”
“哼。”
一聲輕哼,昭德帝睜開龍目,剛過不惑之年的他此刻看起來仍是龍精虎壯,隻是怒氣難掩。
侍候在側的大太監德祿埋了埋頭。
“這個月第幾次了?”昭德帝問道。
“回陛下的話,今日方才九月,不過兩次而已。”德祿賠著笑,餘光觀察著昭德帝的神情,心中暗暗抱怨。
城門失火,殃及池魚。
陛下舍不得他那個寶貝疙瘩,平日裏倒是他們這些下人受了罪。
“才兩次!”
正說著昭德帝氣性又上來了,反手從一側翻出十幾本奏折出來,“你看看,算上上個月的,這逆子到底做了多少混賬事!他倒是好意思!”
“殿下還未弱冠,年輕氣盛,陛下莫要惱他,小心氣壞了龍體。”
德祿正絞盡腦汁想要撫平昭德帝的怒意,忽的瞥見小太監的唇齒,他微微舒了口氣,“陛下,宣王殿下進宮請安,此刻就在殿外。”
“讓那孽子給朕滾進來。”
殷瑜果真滾了進去,見到昭德帝龍顏,才扮出來一個撒嬌賣潑的模樣,昭德帝便一腳踹到了他身上。
踹得殷瑜一屁股拍到地上,頭腦發蒙,一張玉顏尚且有些委屈。
是了,咱們宣王殿下從小到大幹得混賬事不少,被父皇一腳踹身上倒沒幾回。
到底是自己寵溺出來的孩子,昭德帝見他那樣,一番怒氣沒處撒就平息了。
隻看著那張陰柔多過英氣的玉雕麵孔,歎道:“你瞧瞧你,你母後溫柔嫻靜,倒不知怎的生出來你這個潑皮出來。”
“不隨母後,那我便是隨父皇了。”殷瑜聲音脆潤,如玉珠落銀盤。
又瞥見落在地上的奏折,殷瑜心中暗罵太子,麵上裝出一副無事發生的模樣。
“天幹物燥,父皇怎麼又發這麼大的火,當心氣到身子。”他上前兩步,接過宮女手中的羽扇,將冰塊上方的冷氣都扇到昭德帝那裏去,佯裝乖巧。
扇了沒兩下,見昭德帝臉上徹底沒了怒氣,殷瑜將手中羽扇隨手一扔。
湊上前去跪伏在昭德帝膝前,嗔道:“父皇可千萬別聽某些言官的妄言,兒臣最近當真格外乖巧,連府門都沒出幾次。”
太子那個狗東西,背地裏果然慫恿他東宮臣官告狀。
“你說的話,朕是半點也不信。”昭德帝佯裝頭痛,一旁的德祿趕忙上前為他按摩穴位,“你也不小了,知不知曉言官的筆杆子能戳死人?”
殷瑜頂著腮幫子充耳不聞,在腦海裏拿著毛筆在太子臉上畫烏龜。
“朕也不管那些事情是真是偽,鎮北將軍快回來了,你最好安分守己些,不然他將你扣在你母後牌位前贖罪,朕半點也不會管你。”
少年眨巴兩下眼睛,心中的喜悅多過畏懼。
舅舅要回來了!
“行了,從後日起,你就跟著弟弟們去太學,好好學學規矩。”
殷瑜的麵色終於變了,他驟然從地上站起來,一雙鳳目裏盛滿了詫異。
“父皇!兒臣前年就從太學結業了。”
“吃住都在太學,不許耍王爺架子。”
昭德帝蓋棺定論。
殷瑜走後,德祿問出心中疑惑,“陛下,那折子上都是批殿下荒淫,對那衛如琢強取豪奪,如今您才點了衛如琢的太學先生,怎麼將殿下又送去了太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