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瑜貴為宣王,和一些皇室子弟共住在琅華軒後側的別苑內。
說是共住,但不是真的讓這些皇子王孫擠在一個屋舍,他們各有一座座獨立的小院落。
太學雖大,除卻這些王公貴族居所外,留給學子們居住的地方不多,大部分的占地都用來儲藏各種珍貴典籍。
在殷瑜一番據理力爭下,祭酒也才允了他將貼身侍衛霍爭和從小伺候他的侍女秋園帶進來。
其餘四個丫鬟四個小廝,都被以太學屋舍有限為由,攔在了門外。
這還算是寬容的結果,要知道旁的皇室子弟至多帶一個小廝伴讀。
待到霍爭和秋園將他帶來的行李安置妥當,又按照他平日的習慣稍加布置。
殷瑜才紆尊降貴地坐在鋪了三五層絲綢的軟榻上,尚還嫌棄硌得屁股疼。
他一本書都沒帶來,但祭酒早就知道他的德性,從府庫中選了各式需用的書本,提早放在了別苑。
瞅著摞在一起能擋住他的臉的書,殷瑜白淨的臉蛋黑了又黑。
趕忙喚秋園熏上香,好將這滿屋子難聞的墨汁油印氣味給蓋過去。
這會兒,宣王殿下才有了重返太學的感覺。
心中暗歎,以後得掰著手指頭過日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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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一大早,殷瑜慢悠悠地溜進琅華軒,
“二皇兄早安!”
“宣王殿下來得這般早?快快將旁邊這張書案整理幹淨,宣王殿下一定是要坐我這裏的。”
一幫皇家宗室子弟麵帶熱忱,紛紛邀請殷瑜坐在自己身側。
宣王殿下名聲雖不好,但為人熱情大方是出了名了的。
背靠昭德帝和鎮北將軍兩棵大樹,平日裏有什麼好玩意兒得了手,也不會忘了身邊的人。
因此人緣不錯。
殷瑜瞅了一會兒,選了尹玉山身旁的那張書案。
倒不是因為他倆關係好,是因為尹玉山的身側那張位置是屋舍最偏僻的一處角落。
這可是殷瑜以前在太學讀書時專門的寶座,在那裏坐著絕對的僻靜,跟博士夫子們敬而遠之。
殷瑜結業之前,將這把寶座交接給了才入學的六皇子,沒成想自己還有回歸的一天。
“諸位噤聲,先生來了。”有人提醒道。
殷瑜兩條胳膊杵在白玉書案上,精雕細琢的臉毫不客氣地壓在手掌上,托著軟腮,半掩的鳳眸興致盎然,黏在才邁進一隻腳的先生身上。
雲紋白履,竹影衣角。
殷瑜自下而上的觀察著,心道衛如琢這廝品味不錯。
灼熱的目光逐漸上滑,入目的是——
一張滿是褶皺的老臉!
宣王殿下駭得一個激靈,滿桌子的書全都砸落在地,眾人紛紛不解地望去,隻有尹玉山露出來一個通曉內情的奸笑。
對於殷瑜鬧出來的動靜,太學祭酒見怪不怪,捋自己花白胡子,笑眯眯道:“宣王殿下今晨來得可早,老朽還以為得到下午方能見到殿下。”
“來了便好,咱們這就開始今日課業。今天要講的是論語的第九則……”
……
“殿下醒醒了,祭酒已經走了!”
下了課,近在咫尺的尹玉山輕拍殷瑜肩膀,半晌兒才見那黏地緊巴巴的眼睫微張,還隻睜開了一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