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雨霖鈴,帶著點夏末秋初的料峭,太學屋舍內盡是朗朗讀書聲。

就連琅華軒內也是難得的安穩,沒出什麼幺蛾子。

殷瑜坐在角落中,嘴上雖沒讀,但是前所未有的安靜,竟也不擾亂旁人了。

這事兒還是要從三日前說起。

那日殷瑜才被衛如琢的冷言冷語戳了肺管子,正是心情沉悶的時候。

沒成想昭德帝突然大駕光臨太學,沒提前給任何人打招呼,就連老祭酒也不知道。

他來了便直取琅華軒,欲看殷瑜學得如何。

結果自然是撲了個空。

昭德帝龍顏大怒,留下兩名禦前侍衛每天押著殷瑜上課下課。

見老祭酒年至耄耋,實在是無力再教授琅華軒的課業,允了他長假。

這麼一來二去,琅華軒的課業還是物歸原主交還給了衛如琢。

昭德帝原話是這樣的,“衛卿,你是本朝唯一連中三元的狀元,有經世之才。朕這不學無術的孽子就交給你了,隻要他在下次大考有所進步,不必有所顧忌,任卿教訓。”

“好一個不必有所顧忌,好一個任卿教訓!”殷瑜咬牙切齒地暗道,氣的胸前墜著的狼牙也起起伏伏。

便是當年給他啟蒙的太傅也不曾有這般權力,父皇哪裏是想讓他有所進益,分明是給衛斐那廝一個借口,好蓄意報複!

讀書聲漸歇,緊接著是一堂書法課,授課的先生正是殷瑜又愛又恨的衛如琢。

“今日我們臨摹歐陽詢的《九成宮醴泉銘》”

見先生來了,眾人俱是收起來手頭的書,將筆墨紙硯擺在桌上。

殷瑜動也沒動。

用他的話來說便是,筆墨紙硯那麼重,傻子才拿著他們走來走去呢。

每天都要帶著用慣的筆墨紙硯回去練大字,才十歲的六皇子聞言,圓滾滾的臉蛋綻放純粹的笑,“二哥笨,明明是阿善背著這些東西來回。”

阿善是他的書童。

殷瑜不好跟孩童計較,做了個逗笑的鬼臉,仍舊空著一張桌子抬頭望窗。

不是他不想學,是他沒帶。

“殿下用我的吧。”尹玉山大氣的拿出很多套筆硯。

白瓷黑玉的硯台,絞著金箔的徽墨堆成小山。

與六皇子相反,他從不帶著筆墨紙硯回去,是因喜新厭舊,才積攢下來這麼多。

衛如琢注意到殷瑜,手執臨摹書帖,正不含情緒地注視著他。

殷瑜不緊不慢地接過尹玉山遞過來的東西,對著衛先生做了個挑釁的笑。

他就不信衛如琢真敢應著父皇的話,對他喊打喊罵。

吵鬧了一番,書法課總算是揭開帷幕。

衛如琢簡明扼要地說了些臨帖的技巧,刹那後,琅華軒內響起錯落的蘸墨落筆聲。

角落裏,殷瑜叼著筆頭,對著眼前的灑金紙箋就開始造作。

先畫一個大圓圈。

嗯,有點不夠圓,描一描。

再來三橫三豎加一個小圓圈。

最後再來四點。

巧妙絕倫!

栩栩如生!

望著自己的驚世佳作,宣王殿下唇勾起一個小括號,感到十分滿意。

拿著湖筆在旁邊認認真真的寫上六個大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