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昏時分,竹影婆娑。
泛舟小築亭內,兩盞長燭輕佻搖晃,青石磚倒映出一道鬆柏般挺拔身影。
衛如琢已在此處等待多時了。
正在他準備起身時,一道風風火火的身影衝進了亭內。
偷瞥著衛如琢看不出喜怒的神情,宣王殿下昂著脖頸施施然落座,心中哼道。
不過是晚了一時半刻,衛如琢還等他不得了?
若是他敢說多嘴,本殿下要他好看。
“今日堂上新學了大學一書,請殿下先簡單講講自己對於大學一道的理解。”
和殷瑜想得相反,衛先生並未對他遲到之舉作出評判,便直截了當地開始今日的課業。
殷瑜心中的小傲嬌霎時煙消雲散,暗罵衛斐這廝不按套路出牌。
烏黑盈亮的眼瞳滴溜溜的轉,他叼著筆,麵色嚴肅而沉重,拚命回想。
“大學之道……”
可怎麼想,腦袋裏都是白茫茫的一片。
他尚且記得這段話在書中的詳細位置,可怎麼也看不清字。
這怎麼能怪他,今日上講經課的那臭臉老學究隻懂照本宣科,害得他睡得臉都睡紅壓麻了。
想了許久,殷瑜仍支支吾吾說不上來,麵上有些微臊。
紅燭燈火下,瓷白的臉染著緋意,他索性破罐破摔,趾高氣揚命令衛斐。
“不怪本殿下,是今日上課的先生實在討厭,你現在再給我講一遍吧。”
從霍爭那要來書笈,殷瑜撿出上麵的大學丟在桌上,微昂下巴,示意衛斐自己翻書。
衛斐熟讀四書五經,本不必看書,念及宣王殿下水平實在不比六皇子,尚有許多不認識的生僻字。
他拿過那本藍封皮的書,兀自翻開。
不苟言笑的衛先生先是凝滯,臉色轉瞬變得古怪非常。
殷瑜正專注地盯著深得他心的俊臉呢。
下一秒,書被重重地摔在桌上。
“殿下整日裏究竟在想什麼東西?不過幾日便舊態複萌!”聲音裏罕見的帶著點怒意。
猝不及防的動作,弄得殷瑜有些發懵,當即罵道:“衛如琢你發什麼神經!”
夜風吹過,書冊漱漱作響,極快地吹過許多頁,如連環畫似得。
目光落在畫麵上——
殷瑜當即驚得跳了起來,受了極大的衝擊,“這是什麼!”
麵色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燒紅,心中升騰出一股極怪的熱潮。
嘴唇微顫,像是燙目似得不敢再瞥那畫冊一眼。
荒謬。
簡直是荒謬!
理智回旋,心想他不能攤著這書跟衛斐交談,旋即將書重新塞到了書笈中。
他動作魯莽,帶起一陣叮當作響。
昏暗的燭光下,殷瑜從書笈內瞥到…….
下意識抬頭,衛如琢沉冷的麵龐好似有了一絲崩裂。
“………”
衛如琢應當沒看見吧。
定是霍爭那個睜眼瞎,將兩隻書笈給弄混了!
不行,他得鎮定下來,動不動就驚慌失措他宣王顏麵何在。
眾人皆知,宣王殿下最是好麵子。
每逢與那些權貴結伴飲酒狎妓時,總是麵不改色,一副其中高人的模樣。
旁人喝一盞美酒,宣王殿下要飲一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