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如琢明明負責接待南疆使臣,卻將殷瑜瞞在鼓裏。

當夜,殷瑜回了首輔府,和衛如琢生了好大一通氣。

書房中,半盞燭火晃晃悠悠。

身著墨衣的衛如琢秉著湖筆,正處理著一些關於政事上的折子,光影晃眼,他時不時會停下來,閉著眼睛養神,修長指節在木質的書桌上,敲出有節奏的悶響。

門哐地一聲響,風風火火的身影沒入衛如琢視線,眉宇間的疲乏不自覺消散了些。

殷瑜板著臉走近,抓走他手中的筆,推開那些看起來頭疼的折子,動作一氣嗬成。

雙手撐在桌案上,殷瑜凶巴巴地質問:

“衛、如、琢。”

“你為什麼不告訴我,南疆求娶壓根不是公主,而是皇子?”

殷瑜今日進宮,衛如琢早就猜到了他會知道這些事,此刻不慌不忙,命下人取來新得的夜明珠,以免影影綽綽的燭火晃到殷瑜。

“肚子餓不餓,我讓墨影去逢春樓弄了一些你愛吃的膳食。”

“有沒有炙羊——”

順著人說了一半,殷瑜回過神來,瞪圓了眼睛,氣的哼哧哼哧。

“我不吃!”

“倘若你不跟我說明白,我現在就收拾東西回王府!”

殷瑜絲毫沒意識到,自己現在的行徑,像是以前小媳婦受了委屈,鬧著回娘家的模樣。

“那如果我說清楚了,卿卿是不是,以後就不會再走了?”衛如琢反問,拉著殷瑜的手,使了個巧勁將人帶到近處。

聽明白了某人在給自己下套,殷瑜直接不搭理他這句話。

“別裝蒜,事關兩國邦交,又關乎我自己,你全然不說……”

殷瑜狐疑地盯著衛如琢,大膽開口:“總不能陛下答應後,你這忠君權臣,直接替他將我打暈,送去苗疆,好換來那聖藥救小六?”

衛如琢的眼神驀然危險下來,半斂著眸,沒讓殷瑜看清,手指纏了兩圈殷瑜的發絲。

“別亂說,就算六皇子急需聖藥,陛下也不會將你嫁去苗疆,你隻能嫁我。”

殷瑜輕哼一聲,用無名指蘸了墨,若無其事地抹到衛如琢鼻尖。

“那可不好說。”他輕笑,狀似無意,聲音卻落寞。

“衛大人莫不是忘記了,我隻有皇子的身份而已,反賊之子和親生兒子,孰輕孰重?”

“若你是陛下,你又選誰?”

衛如琢讀懂了鳳眸中藏得極深的晦澀,合攏他冰涼的手。

經曆了荒謬又傷筋動骨的事情,殷瑜不喊昭德帝父皇,不自稱殿下,口口聲聲要離開卻一直沒走……

哪怕他表現出來的再無所謂,卻恍若立於尖錐之上,堪堪立足,心卻搖搖欲墜。

夜裏像是刺蝟一樣,風吹草動也要豎起尖刺,可白日裏隻會偽裝樂天,放出自己最張揚的一麵。

告訴所有人,他殷瑜,哪怕不是宣王,依然落拓不羈。

細白涼軟的手被人覆上,衛如琢握著他的手,上滑到自己心口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