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德帝還未到,殷瑜被宮人引到主位左側。
他隨處打量著,瞧見對麵席位上,站或坐穿著服飾奇異的男女,三三兩兩湊在一起交際,走動間,他們身上的銀飾叮當作響。
過了會兒,衛如琢進來,不偏不倚坐在殷瑜右邊。
殷朝的臣屬位於左側,南疆坐在右邊,衛如琢身為首輔,隻比親王次一等,這座位坐得合情合理。
殷瑜初時還裝生疏,沒過一會兒,就自然享用起麵前剝了皮的水晶葡萄。
隱約間有股暗香湧動,自打出了六皇子那事後,殷瑜對氣味一類格外敏感。
他屏息探去,透過穿梭著的宮人,一雙黑中透紫的異瞳撞入殷瑜視線。
他的著裝和周圍的南疆人不同,墨藍暗光綢袍,但凡裸露在外的蒼白肌膚,都襯著銀白鐲環,尾指上一枚紅珊瑚珠嵌在翠枝上,交錯盤桓,正似笑非笑地望著殷瑜。
是南疆來得主事的使臣。
殷瑜蹙眉,視線挪開那張平平無奇的麵孔,有縷暗香不慎沒入鼻端,心底升起一股想向那人走過去的衝動。
早就聽說南疆是個極為古怪的地方,這使臣看起來也別扭的很。
滿屋的人,偏偏隻盯著他看。
殷瑜被他看惱,輕摔手邊酒盞,有宮人彎著腰來收拾,正好將這不順眼的人擋住。
“你剛剛有沒有聞到奇怪的氣味?”
“並未。”
掩在桌下的手,輕拽衛如琢衣角,殷瑜自以為不動聲色,卻聽見一聲熟悉的咳嗽。
側目望去,隻見一向不出席這種場合的霍隼,臭著臉咬了口蘋果。
那蘋果滋味一定又酸又柴,不然舅舅那表情,怎麼像在軍營裏罰軍棍似得冷硬。
殷瑜被盯地渾身不自在,指使衛如琢向前坐坐,好擋住霍隼的灼灼目光。
自從常常在牆頭上看見某道熟悉的黑影,殷瑜就猜測霍隼終於按捺不住怒意,派霍爭來抓他了。
看不見我,看不見我。
殷瑜小聲嘀咕著,就在這時,姍姍來遲的昭德帝終於現身。
“見過殷朝陛下。”
使臣兩指扶額,微微躬身,對昭德帝行禮。
他的聲音好似幽穀鳥鳴,有些江南一帶的口音,同其餘的南疆人差別很大。
見君不拜,視為大罪。
若此刻行禮的使臣不是來自南疆,而是倭國,沒有可以救治六皇子的聖藥,昭德帝恐怕就要示威了。
但是有求於人,昭德帝隻微微一笑,德祿就十分有眼力見的喚玉言起來。
南疆此次前來,除了要為南疆王求娶殷朝皇子外,還帶來了許多獨有的貨物,意欲昭德帝開啟互市,謀得是互惠互利之道。
酒過三巡,殷瑜沒了霍爭的小動作‘驗酒’,沒喝兩杯,臉頰泛起紅暈。
衛如琢一手撐著他的後腰,好讓殷瑜不至於在席麵上歪到,又給他倒了許多熱茶。
動作毫不避諱,看得在場的朝臣是一愣一愣的。
他娘的,到底是哪裏來的傳言,說新任首輔曾受宣王欺辱,兩人之間齟齬頗深。
他們明瞅著,這衛大人恨不得將茶水含在口中,再哺給宣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