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是戰是談(2 / 3)

作為一位久經沙場的戰將,蕭暉在軍事上從不盲目自信。

新軍六衛的卓越戰績在削藩戰爭中是有目共睹的,這支集合了全國精銳並采用“關西軍製”的新軍戰力明顯要強於軍事改革以後的禁軍。景明十年,景帝封諸皇子為王。除留守京畿的郯王康徨以外,景帝將新軍六衛全部調配給了其他五位就藩諸王作為“護衛”,少的萬餘,多則2萬,除此之外,諸王手上還有節度之權。因此,一旦戰事進入野戰,蕭暉也沒有十足把握光憑神武禁軍擊敗相王和燕王麾下以騎兵為主的左右驍衛與安西軍。

見到蕭暉麵露難色,柴庭玉也放緩了語氣。因為要解決眼下的危機,他必須要說服蕭暉放棄主戰的決心。

“皇權早年被外戚權臣把持,皇室勢弱,這是你我都親身經曆過的。先帝即位後一直在扶持宗室,出現宗藩強勢的局麵原本就不奇怪,但榮親王已經表明了態度,局勢可以說到了危如累卵的地步。一旦戰事一起,勢必生靈塗炭,禍福難料。本相想請蕭大師撫心自問一下,你到底想要什麼,是想在史書上留下何種聲名?”

“我什麼都不要,也從不奢望青史留名,隻想著有朝一日能夠報效皇恩。”

“皇上尚且年幼,唯一能夠依賴的隻有我們這幾個孤老輔臣,現在我們所肩負的責任就是要讓皇上在實踐中學習如何治理國家,要做能臣、賢臣、錚臣,而不僅僅隻是個忠臣。”

蕭暉兩腮鼓起,說出一句氣話。

“柴相高估我了,在下不過是個區區武夫,沒有這麼大的能耐。”

“胡話!”曲端見機附和,狡猾地扯開話頭,“老夫從來沒有懷疑過蕭大帥的忠誠之心,但也要恪守為臣之道,盡好你的本分。否則就隻會害了自己,更會害了皇上。”

事實上,蕭暉並非一點私心都沒有。

曆朝曆代,最讓皇帝頭疼的四件事:藩王作亂、外戚專權、權臣亂政、外族入侵。

在“家天下”的治理模式下,皇室宗親自古以來就是皇權最重要的屏障。畢竟比起外人,同族血親要來的更加可靠,同時也可能成為皇權最大的威脅,這就是新帝所要麵臨的一種無奈。

少帝年紀太小,無法親政。

即便有先帝遺詔保駕護航,但在像榮親王康榮這樣同時擁有軍權和參政職權的強勢宗親麵前,也不過隻是一張廢紙。外放的五位藩王之中,相王康徇、燕王康禦和信王康律皆為手握重兵與節度之權的強藩,尤其是信王康律。

與自己頑劣成性的胞兄慶王康德完全不同,康律從小就展示出過人的洞察力以及軍事才能,性情上與齊王康莧極其相似。這自然引來景帝的偏愛,也是他最喜歡的皇子。在被委任鎮守南國邊塞的重任以後,信王的食邑增至六萬八千石,是康朝當之無愧的第一藩王,並且還擁有安南夷、思、費、溪、愛、越六州的節度之權,光麾下直屬部隊就有八萬之眾。不僅可以與朝廷分庭抗禮,割據南國自立,形成第二個南北朝的局勢,甚至有顛覆新朝的實力。另外還有漢王康徙和慶王康德,二王分別控製這漢中平原這個全國最大的產糧區與關東食鹽進入中原的水陸通道,掌握著國家的大半民生命脈,早已經出現對中央朝廷形成威脅的趨勢。

蕭暉原本想趁著諸王羽翼未豐,一舉鏟除掉這個掩藏在新朝之下的潛在隱患,而且這次三王也給了他正確行使職權的借口,可以說是機不可失。可是柴庭玉和曲端之間一唱一和,巧舌如簧,運用多年來的官場權謀,對蕭暉“動之以情,曉之以理”,竟然真的把他說動了。

此時,內心猶豫的蕭暉出現了動搖,從開始懷疑自己,到懷疑一切,最終回歸純粹:他可以死,但絕不能錯,繼而威脅到少帝的江山。終於,蕭暉如釋重負地長出一口氣,恍如卸下了什麼沉重的擔子似的,臉上露出幾絲輕快來,一雙眼睛洗去悲傷後如同綴有日月星辰般熠熠生輝。

“那麼依照兩位相爺的意思,等會兒我們該怎麼向皇上建議呢?”

曲端和柴庭玉相視一笑,這種心有靈犀的默契感已經很久沒有出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