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後宮秘史(1 / 3)

這皇宮裏的冷暖人生,隻有身處這裏的人知道的最清楚。

在掖庭,馬麟算是見識到了什麼叫做命如草芥,還有他之前看不懂的“人情世故”。

有些人打了一百杖不死,而有些人一杖就死了,說到底還是要看保命錢有沒有給夠。

掌管掖庭的掖庭令--黃公公,宮裏人私底下稱呼他為“活閻羅”,馬麟剛入宮就聽說他是一個油鹽不進的老頑固。據說,他原是德壽宮的宮領太監,也是皇宮裏資曆最老的內侍之一,與禦膳房大總管--郭全合稱為“後宮二老”。

黃公公本名黃侃,是關東慶州鳳仙郡鳳陽縣人,與德妃董仙瑤是同鄉。

董德妃(仁顯皇貴妃,慶王康德和信王康律的生母)得寵之時,黃侃可以說風光無限,就連皇子們見到他都得尊稱他一聲“阿翁”,想要巴結他的人是相當的多,連同他原先在涇江運河上靠擺渡為生的家裏人也跟著雞犬升天,成了鳳陽縣當地富甲一方的地主豪紳。隻不過董德妃病死後,黃侃也跟著失勢,加上年老體弱,性情古怪,就被扔到了掖庭,仍堅守著自己的頑固,跟茅房裏的石頭一般又臭又硬。

即便是人已經被打到死而不僵的程度,在一旁觀刑的黃侃依然命令手下的行刑太監繼續用刑,直到打滿杖數為止。

就這樣一連打死五人,嚇得馬麟差點尿了褲子,趕忙將保命錢翻倍,掏出了身上所有值錢的東西。

等輪到馬麟時,動刑的小太監很有分寸,全是巧勁,傷皮不傷肉,成功騙過了老眼昏花的黃公公。為了以防萬一,馬麟躲在掖庭的藥房,直到入夜才敢出來,然後屁顛屁顛地想回永壽宮找中宮皇太後訴苦,說不定還能討到點賞賜回點本錢。

如今的後宮,已然形成西宮太後(郯國太妃)、中宮皇太後(衛太後)、東宮太後(虢國皇太妃)三宮並尊的局麵。宮裏總是避免不了愛嚼舌頭的冒失鬼,但凡能從後宮裏傳出的消息,隻要一盞茶的時間就能傳遍整座皇宮。馬麟一走出掖庭,就聽見兩個掌燈太監在小聲議論明天虢國皇太妃就要隨同二帝的靈柩移往東郊的大相國寺守靈,等待正式下葬,而且等到國喪結束,無子的虢國皇太妃還準備在感業寺出家。

馬麟本無心與他們攀談,不過他從入宮到現在還不到半年,連路都還沒有認全。身邊沒了跟班的小太監,馬麟根本找不到回永壽宮的路,剛想跟這兩個小太監問路,夜空之中突然間稀稀疏疏的飄下雪花,那兩個掌燈太監緊跟著就大驚小怪的驚呼起來。

“落雪了,落雪了。趕緊,趕緊把祥瑞呈報給皇上!”

沒等開口問,兩個小太監提著燈籠就往禦書房所在的承德殿跑。馬麟試著記住兩人的長相,想著秋後算賬,可那兩個家夥的腿腳實在利落,轉眼就沒了蹤影。

馬麟兜兜轉轉,還是迷了路,因形跡可疑,被宮中巡查的宿衛攔下。有了在掖庭的“磨礪”,馬麟倒變得有些穩重,將全身上下摸過一遍,最後不慌不忙的從靴筒裏摸出腰牌,免去了一頓毒打。

領頭的宿衛小校得知他是中宮衛太後的首領太監,就一路護送馬麟回到了後宮。

“公公,過了前麵的宮門就是後宮了。那是皇家的隱私之地,卑職等人是嚴禁入內的。”

“咱家知道規矩,在這裏先謝過諸位了。”

有了教訓後,馬麟也學乖了,與宮中宿衛講話客客氣氣的,很有禮數。

等馬麟總算是回到了熟悉的永壽宮,遠遠的就看到中宮太後的宮令女官--善祥正領著一群宮人站在殿外的屋簷下,而且正殿的大門還是緊閉著的。

一見麵,善祥就從袖兜裏掏出一枚色澤純正、不帶一絲綹裂如雞蛋般大小的瑪瑙赤玉。

“馬公公辛苦了,這是皇太後娘娘賞你的。”

“難道今晚太後娘娘不用我等服侍嗎?還是···”馬麟收了寶玉,好奇地瞥了一眼站在善祥身後那些大多數是生麵孔的宮人,雙眼賊溜溜地朝殿內窺探一二,嘴裏頗有意味地問道:“還是西宮娘娘來了?”

善祥頓時驚得臉色煞白,趕忙對馬麟比了個噤聲的手勢,還告訴了他兩句箴言:乖乖聽話,管好嘴巴。

意思是皇家之事,不可妄語,幹好自己的活計便是。

畢竟,在後宮當差的奴才,隻有閉上嘴才能活的久,要不然自己怎麼死的都不明白。

這時,沉寂多時的殿門被吱嘎推開,從裏麵走出一個捧著木漆雕花食盒的小宮女,有著一雙小鹿一樣幹淨又靈動的眼睛,臉上染著不正常的潮紅。

馬麟對這個容貌姣好的小宮女印象深刻:她叫姚桃,與姐姐因父罪被一起沒入宮廷,先是在內務府浣衣局幹雜活,後來又被調到尚食局幫廚,與同寢的一對吳姓姐妹關係最好。

由於母親體弱多病,姚家姐妹倆就自學成才,以藥膳食療之法,善於料理各種滋補養生的湯羹。尚食局的尚食總領見到姐妹倆烹飪天分很高,做事也認真,就讓她們做了司藥宮女。一個多月前,她們都被選入永壽宮做了司膳女官。

今日,中宮太後親自為皇帝製膳。姐妹倆根據皇帝“虛煩失眠、食欲不振”的病症,結合服喪的特殊時期,協助衛太後完成了一道白玉蓮子羹,因而得到賞識。後來又陪同衛太後給皇帝送禦膳,有幸一睹了新帝龍顏,簡直是前世修來的福氣。

“這是太後娘娘吩咐的。”

滿臉紅暈小宮女在馬麟耳邊低語了幾句後又著重叮囑了一句,也由不得馬麟願意不願意,直接將食盒遞給他,而馬麟也早已經習慣這樣跑腿的活兒。

就在殿門打開再度合上的瞬間,隻見殿內燭火稀疏,淺紗朦朧,氤氳香氣,靜謐中偶聞燭火爆裂聲以及女子的呻吟聲。眼尖的馬麟透過那重重錦繡的鸞帳,影影綽綽間看到兩個模糊不清的人影,忽然一條白玉般的手臂用力地扯住了床幃,又被另一隻手狠狠地攀上扼住,繼而十指交纏,連同急促顫抖的喘息聲一起隱入繡著赤鳳的錦被之下。

宮門深深,雪夜淒淒。

今年京都的第一場雪要比往年來的更早些,漫天紛揚的雪花將天地傾覆成無垠的潔白,在雪夜中形成黑與白的凝重對峙,如同潑墨山水般成了皇城中少見的景致。

一身緋色侍服的馬麟照舊打扮成尚食局的送膳太監,拎著木漆雕花食盒,在晦暗夜色中沿著通往皇城西北角火宮殿的宮道緩步而行。滿腦子都是剛才驚鴻一瞥後留下的遐想,心底按捺不住的邪念與一股莫名的悲涼交纏著,催生出的欲望翻湧,卻又無從發泄,著實憋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