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行儉一行五個人,終於在第二天的下午,趕到了被大唐軍隊團團圍住的突厥國的皇城!
秦詔站在沙丘上,他遠遠地望著突厥國皇城的城門,一臉的感傷。裴行儉苦笑:“秦詔能夠將裴某捉到突厥,可算得上是蓋世的奇功一件了,但你不趕快想個辦法到皇城去邀功,怎麼好象是近鄉情怯了起來?!”
秦詔瞪了一眼裴行儉不說話。
沙蠍子武功盡失,那聲音輕的就似飄在空氣中的一片胡楊樹葉般:“秦詔,莫非你有什麼心事嗎?!”
秦詔望著沙蠍子關切的眼神,搪塞地笑道:“我哪裏有什麼心事,今夜我就領你們進皇城。”
身體還未完全複原的葉素跳下馬來,他對秦詔一抱拳:“隻要突厥國的皇宮中藏有解瘟驅毒的聖藥,葉素就是拚了性命也要為秦兄你找出來,沙月的輕功在我們一行五人裏為最高,你可一定要多多幫忙啊!”
沙月微微頷首,但臉上的表情卻是甚為複雜。
秦詔每天大量地服用蠍毒保命丹,雖然瘟毒沒有發做,但頭發卻是一綹一綹地掉,身上的刀口根本就不愈合,最為可怖的是他的皮膚上起了一串串的水泡,一旦弄破,從裏麵流出的黃水腥臭異常,令人掩鼻不迭。如果不能找到解瘟的聖藥,秦詔就真的很危險了。
秦詔領著四個人遠遠地避開了唐營,來到突厥皇城正東,一座早已棄棄的屯兵石堡裏麵。
直通突厥皇城的暗道,就在石堡的一塊巨大石板底下。
沙月跳進坑中,與葉素合力掀開石板,石板下麵露出一個黑黝黝,還冒著陰風涼氣的洞口!
秦詔拿著火把領路,五個人彎身在暗道中徐徐前行,最後一齊在暗道的盡頭停了下來!
秦詔拾階而上,打開一道鐵門,五個人先後鑽出洞口,才發現這裏竟是一座香氣刺鼻的佛堂!
而暗道的出口正在一尊佛的蓮花座下!
領首的秦詔忽然一揮手,後麵緊跟著的四個人,還以為發生了什麼情況,急忙在蓮花座下的布幔後隱住了身形,隻聽見佛堂中傳來了一陣女人的說話聲:“阿史那東簿,你現在就是突厥國的新可汗,這副畫像就是你父親阿史那詔秦大將軍的遺像,二十年前他東征大唐為國捐軀,你還是將自己繼承汗位的消息親口告訴他吧!”
接著傳來一個少年不耐煩的聲音,他簡短地將要繼承汗位的消息在自己父親的遺像前稟告過,然後又催促那個中年的女子:“娘,我還要宴請我那一幫朋友呢,我可要回去了!”
那個中年的女子發出了一聲輕輕的歎息。而被她稱為突厥國新可汗的少年啟步推門便走了出去!
秦詔用衣袖抹了一下眼角,他從蓮花座的布幔後邁步走到了佛堂中!
那名中年的女子身穿極為珍貴的沙鼠皮縫製的皮褸,頭上戴著一頂七彩的羽冠,羽冠正中還插著一根兩尺長的孔雀翎,他跪倒在詔秦大將軍的遺像前,聲音顫抖:“東簿自小就沒有見過你,那一幫隻知道逢迎的權臣們已將他驕慣得飛揚撥扈,我的話他是半句也聽不進去了,你告訴我,我究竟該怎麼辦?”
“無歡公主,是你嗎?”秦詔輕聲呼喚道。
那名跪地的女子站起,抹去臉上的淚水,吃驚地打量著秦詔和他身後的四位不速之客。
沙蠍子望了一眼秦詔,又望了一眼掛在牆壁上,那副真人般高大的詔秦大將軍的畫像,驚訝地‘咦’了一聲:“你和這副畫像中的人怎麼長得這樣相象,你們不會是同一個人吧!”
“你,你真的是詔秦大將軍,你怎麼自己回來了?!”那名被秦詔喚做無歡公主的女子驚訝地道!
秦詔激動地走上兩步,口中哽咽地道:“二十年不見,你的臉上已經有了皺紋,我真的是詔秦,我結束了在大唐臥底的任務,自己回來了!”言畢又忘情地前行兩步!
無歡公主臉色冰白,用手指著秦詔突然淚流滿麵:“你,你真的不應該回來,要知道二十年,二十年真的可以改變很多,很多!”
秦詔還沒有明白究竟發生和改變了什麼,隻聽得佛堂的門被人啟掌推開,從門外走進來一個頭戴牛皮麵具的黑衣人,他大聲地嘲笑:“無歡公主,你何苦又對死鬼詔秦念念不忘呢,難道嫁給本國師,本國師待你不好嗎?!”那名自稱突厥國國師的蒙麵人聲音蒼老,很顯然年齡已是頗高,可當他走進佛堂,見到秦詔一行五人也不由得怔住,他用一雙陰光霍霍的眼睛上下打量著秦詔,驚訝地道:“你,你怎麼和這張畫像上的死鬼詔秦如此相象,你難道還沒有死嗎?!”
秦詔一見那自稱國師的蒙麵人扶住了自己的結發妻子——無歡公主,不由驚訝得倒退幾步,他萬分激動地對無歡公主道:“秦詔與你成婚還不到一年,便被派到玉門關去當臥底,二十年呀,你竟然背叛了我,又嫁了一個什麼,大國師,我又算什麼,詐死的詔秦大將軍又算什麼,你說,你說……!”
無歡公主淚如血湧,痛哭地道:“詔秦,是我不好,是我對不起你,但是我身為突厥國的公主,也是沒有辦法的呀!”
“這麼說是突厥國的都支可汗欺騙了我?!”秦詔咬牙切齒地道!
大國師獰笑:“如果不是突厥公主的下嫁,又為你生了個未來的突厥國可汗,你又怎麼會甘心去玉門關當一個莫莫無聞,隻能在暗地裏收集情報的臥底呢?!”
秦詔真如被人當胸打了一拳,連連後退,最後被葉素撫了一把,才勉強沒有倒下去,他自嘲地狂笑:“詔秦,你當年為了突厥國去衝鋒陷陣。你為了自己的孩子,竟在玉門關做二十年的臥底,二十年?一個人一生又有幾個二十年呢,詔秦,你真的是太傻了!”
無歡公主由於羞慚,臉色難看至極,她‘撲嗵’一聲跪倒在地,口中哀叫了一聲道:“詔秦,是無歡對不起,是突厥國欺騙了你,就讓我代替己被唐兵擄去的父汗,為你叩個頭吧!”言畢,一個響頭叩在地上,那額頭上已磕出了血來!
沙蠍子冷笑:“你欺騙了人家的感情,又豈是一個頭、一句對不起,便能抵消得了的!”
無歡公主反手指著自己的胸口,厲聲哭訴道:“是我欺騙了他的感情,是我對不起他,但是我,我受到的傷害又得到哪裏去喊冤呢,偌大的突厥國,又有誰肯給我叩一個頭,說聲對不起呢!”
秦詔也不由得怔住。可憐的無歡公主竟變成一件工具,是都支可汗手中一件可以築固皇權的工具,她的苦處又得向誰去傾述,又有誰會向她叩頭認錯呢!
佛堂的房門一開,竟是去而複返的突厥國新可汗——阿史那東薄,他看到自己母親頭上還在冒血的傷口竟然熟視無睹,口中不耐煩地問道:“我的束頂金冠被你放到哪裏去了,告訴你不要亂動我的東西,你總是不聽,害我在朋友麵前丟臉,以後,又讓我如何做大突厥國的可汗呢!”
無歡公主急忙站起,惶恐地道:“束頂金冠就在你床頭的第二個盒子中,是我不對,害你在朋友麵前丟臉!”
秦詔咬牙縱身撲過來,用衣袖中的手掌狠狠地給了東簿一個大耳光,斥責道:“駝羊尚知跪乳,烏鴉也會反哺,你竟然敢這樣和你母親說話,我打死你這個小畜生!”
都支可汗隻有無歡公主一個女兒,東溥出生後便被選定為未來的突厥國可汗,他自幼嬌生慣養,就連一個手指頭都沒有人敢碰他一下,今日突挨秦詔一個重重地大耳光,人已被打坐於地,鼻涕眼淚流了一臉,他用手指著秦詔,對大國師嚎叫道:“大國師,趕快替我殺了他,不,要捉活的,我要將他五馬分屍……!”
無歡公主跪爬過來,輕撫著東簿被秦詔毆過的半邊臉,哭道:“你不能殺他,他,他是你的生身父親詔秦大將軍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