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子

在帝國開展轟轟烈烈的變法前期,革新派和反對派兩大領袖王安石與司馬光進行了長時間的辯論探討及爭吵。

誰也沒能改變各自的主張。

麵對熱血的年輕皇帝,麵對同樣摯拗的王安石,司馬光幾近絕望,但他最後並不死心,一連給王介甫寫了三封信。

天下尤如一座房子,可以修補的時候,有必要全盤推倒重建嗎?介甫啊!你的新法尤如一把利器威力無窮,神器一出,對天下是何等的影響,你確定能掌控你自己手中的武器嗎?

王安石的回複依然犀利而自信,他相信在英明的皇帝和大公無私的自己手中,新法能成為富國強兵的最好武器。

有一個問題司馬光還沒有問,如果後世手握這樣的神器的是一些小人奸佞,他們又會如何?

司馬光和王安石,他們都不是神,是人,他們都無法脫離一個時代的迷霧看清整個曆史長河的流向。

他們或許都沒有想過,他們在朝堂上爭論的姿式,會成為了帝國兩個不同的政治坐標,從而衍生出帝國後來最大的政治流派和紛爭。

也許變或不變,於他們都是為國為民。

但後來者,難尋王安石,亦難尋司馬光。

隻有蔡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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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為扣著一頂“北宋第一奸相”鐵帽近千年的北宋第一反麵文臣蔡京,在中國曆史舞台上的反角隊伍中最少創造了四項第一:字寫得第一好、傳說第一多、下野次數最多、活得最長。

先來講講關於蔡京的傳說,在眾多蔡京佚聞中有兩則最有意思,都是關於吃的。一是說蔡京跨台後,開封一個商人娶了蔡京家的一個廚娘為妾,進門沒多久商人叫廚娘炒兩個菜,廚娘說不會,俺在蔡府的廚房裏是專門呆在包子房的。過了兩天商人又讓廚娘去蒸兩籠包子來嚐嚐,看看蔡太師平日裏吃的是什麼樣的包子,廚娘板了板臉說還是不會,俺在包子房裏是專門負責切蔥絲的(商人聞之暈倒)。

第二個關於吃的是說欽宗上台蔡京被貶流放嶺南,破船還有三千釘,蔡太師自然是金銀財富裝了幾大船,結果從開封到長沙三千裏的路途中,腰纏萬貫的蔡太師竟然買不到吃的,因為沿途的店家百姓一聽是蔡京,再多的錢也不買給他吃的,不僅如此,群眾們還自發的沿途扔臭雞蛋,“問候”蔡京那早已逝世N年的母親,以至於堂堂帝國執宰,最後竟羞困饑渴而死。

兩個故事都經不起考證,蔡京雖然闊綽奢侈,宋代的飲食業雖然發達並逐步專業化,但一個包子房裏得有個專門切蔥絲的,明眼人一眼看出這則故事加了很多“藝術水分”,不過在批判蔡太師生活奢糜罷了。而後一則更不合情理,就算北宋帝國君民都嫉惡如仇,那時候的資迅並不發達,真正親眼看見過蔡太師的人少之又少,而蔡京倉皇流亡,已是喪家之犬,自己不可能每到一處都報出自己的名號,沿岸百姓又怎麼可能都知道他就是蔡太師而拒絕賣食呢?蔡太師餓死說經不起推敲考證。

事實是流放貶南,金人入侵,家破國亡,對於一個八十歲的老人來說,這是生命不能承受的痛苦,從開封到潭州,前麵還有漫漫而荒蕪的旅程,這一切足以要了他的命。

再談談蔡太師的字,北宋書法四大家眾人皆知為蘇黃米蔡,原本這蔡的人選是蔡京,可是由於蔡太師在政治上的拙劣表現,後人將蘇黃米蔡中的蔡換成了蔡襄(蔡京的堂兄),但業內人士大都認為書法上的造詣蔡襄是遠遜其弟的。據說蔡京和當時的四大家之一的米芾交談,蔡京問當世誰的書法最法,米芾說不僅是當世了,自從晚唐柳公權後,沒有人能超過你們兄弟倆(蔡京和其弟蔡卞),蔡京說其次呢,米芾笑笑說那當然是我。

米芾人稱米顛,生平視權貴如糞土,當然不會拍蔡太師的馬屁,說的都是大實話。早在神宗年間蔡京還未走入帝國權力中心時,他的字就已經是“冠絕一時”、“無人出其右者”,據說有一次酷夏難當,蔡京在府宅坐在搖椅上乘涼,兩個小仆在旁邊很賣力的給蔡老爺扇扇,蔡京興致所至便在涼扇上揮毫。並隨手賜給了身邊努力工作的這兩個跟班小仆。過了幾日蔡京突然發現這兩個家夥一下闊綽起來,購宅子穿名牌開跑車,蔡京問其故,二人說爺你那天賜給我們的扇子我們拿到書畫文物市場拍賣,被您的一個超級粉絲以兩萬金的價格買去,照顧小的們發了一筆橫財。

蔡京的那位超級粉絲就是當時的瑞王,後來的徽宗皇帝趙佶。

後世時常拿蔡京的奢華生活說事兒,但其實蔡京就僅憑在為相二十年拿的高薪和其書畫當時的市場價值,也足以過上錦衣玉食的超豪華生活,宋朝的頂級文人們都生活在天堂,比奢華蔡太師的前輩太多,呂蒙正宋學士(祁)歐陽修誰也不差誰,沒必老拿蔡京一人樹典型,說他巨貪,史書上沒有什麼這方麵的證據。

蔡京最傳奇的故事是在他死後,據洪邁在《容齋隨筆》記載,當年蔡京流放嶺南半途身亡,草草安葬,三十五年後(1162年)南宋孝宗趙昚上台後,為嶽飛等人撥亂反正,同時恢複名譽的還有蔡京,隨即他被遷墓歸葬在楓亭故裏,在重葬蔡太師的時候,人們發現已逝世四十餘載的蔡太師,“肉已爛,但獨心胸上隆起一卍字,高二分許,如鐫刻所就”,這可驚嚇壞了當時的世人,因為這個卍字是佛祖瑞相的標記,怎麼會長到一代奸相的身上呢?世人除了不解還是不解,成了南宋朝的一大未解之迷,也為蔡京的傳奇人生添上深厚一筆。

最後關於蔡京的傳說都與石碑及小人物有關,一個是說蔡京作為新黨領袖上台,對元佑舊黨人的打壓到了極致,在世的貶官的貶官,流放的流放,甚至出台了舊黨人士子嗣不得與趙氏皇族通婚的歧視性規定,而那些死去的舊黨頭目如司馬光蘇東坡文彥博之流,不僅死後的許多封號和榮譽被取消,蔡執宰還在文德殿門東壁把他們刻記為奸佞黑名單,讓子孫後世永以為戒,並令全國各州府都要同樣立碑為戒。

任務傳達到了長安府,知府當然要執行上頭的命令,找來了石匠刻碑,其中一個無名石匠公開表示拒絕說司馬君實這樣的忠厚長者,為人聲名誰人不知,卻要在奸臣碑上立名,小人不忍刻。知府怒了狠拍驚堂木說不執行命令就板子侍候打到你肯刻為止。

胳膊擰不過大腿,石匠歎了口氣說要我刻也行,但我要求在碑上不要留我的名字(通常刻碑者會在碑尾著名),我可不讓我的兒孫罵我老糊塗。

而後一個傳說和重慶大足石刻有關,在現在的重慶大足北山佛灣103號窟有一道《趙懿簡公神道碑》,被曆史學家馬衡稱為“環宇間僅此一刻”,被人稱為無名碑,後經史學家的考證,這道碑為範祖禹擬文,蔡京所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