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阮芳菲梳洗,少言選了院子裏的趙媽媽,猶豫了一下,還是準了阿桃來幫忙。
她吩咐阿桃去院子裏采了菊花瓣子,灑在給芳菲沐浴的木桶中。阮芳菲渾身都是血,最後,木桶裏的水都被染成了血色,白色的菊花瓣也失了原色。阿桃看著那一桶的血汙,忍不住抹起眼淚來,低著聲音同少言說:“真可憐。”
少言沒有流淚,心裏,好似有什麼東西,在一聲聲,沉而有力的敲打。
她突然記起,母親死去的時候也是在這樣一個晚上。父親外出應酬未曾歸家,屋子裏隻有她與母親的陪嫁丫鬟,她們為母親洗澡淨身。她在父親書房架子上的花盆裏,將開的最豔的那朵菊花摘回來,碎成一瓣瓣,灑在母親淨身的水中。
替母親洗完澡,那桶裏的花瓣還是極新鮮的樣子,沾著水滴兒,一瓣瓣,白的分明。
眼前的這個女子,她們第一次見,她便死去了。但少言知道,正是因為這個女子,前段時間,齊霍才會夜夜晚歸。
厭或是恨已經不那麼重要了。覺得她可憐,似乎又顯得矯情,她隻是給這個女子應該得到的東西。
少言她們帶著阮芳菲再回來大廳,傭人已經重新簡單布置了喜堂。齊霍穿了紅馬褂,等在那裏。拜完堂,少言吩咐撤下紅燈籠,掛上白綾。少言在齊家的偏堂,為阮芳菲設了靈堂。一應器具,少言吩咐管家鄒重,按照齊家二夫人的規格去辦。
齊霍還在前廳為阮芳菲守靈,少言回房往邵彌山上打電話。這種事情,少言認為,能早一分令齊老夫人知曉,便不能緩半刻。
正在斟酌言辭,齊霍從外麵進了來。
他走路很輕,幾乎沒有聲響。齊霍自後將少言抱入懷中,下巴抵在少言的肩上。少言嚇了一跳,禁不住微掙紮。
“少言。”齊霍環在少言腰身上的手,漸漸收緊。
“嗯。”少言知道,齊霍此刻應該是很難過的,說怎樣安慰的話,都是徒然。隻能輕輕的答應道。
“就這麼讓我抱一會兒。”齊霍的聲音悶悶地。
隔了良久,久到少言以為,齊霍已經睡著了。少言手中的電話,久久地停瀉在空中。齊霍靠在她身上的力氣,一分分加重。少言的心中莫名覺得安定,身後的這個男子,是她的丈夫,他願意讓她知曉他的疲累。
“我有話要同你講。”突然,肩頭的人似乎是做了什麼決定,輕歎一口氣,齊霍的嗓子有些發啞。
“這樣晚了,明天再說吧!你還要為二夫人守靈呢。”少言握著電話的手抖了一下,他不知道齊霍要同她說什麼,但這樣的時刻,她並不想從齊霍的嘴裏,聽到任何的言語。不管是什麼樣的‘話’,她都不想聽。
許是少言提到了阮芳菲,齊霍臉上微微一變,點了一下頭,複又出去門外。
少言去了一趟芳菲館,給了戲班班主一筆資費,言明芳菲雖死,但已是她齊家人。這件事情,似乎就這樣了結了。一番奔波操勞,少言還來不及,等齊霍再與她言說,晚上未說完的話,便生了一場大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