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角餘光瞥去，床上那本半厚的詩集還在。
少言在家閑來無事時，多喜歡翻看這些，齊霍聽下人們說過。
早上，少言用完早飯，過去齊老夫人那裏。他一個人待在房中無聊，遂叫阿桃在架子上尋了兩本書來看。
樹林裏，聽完祝西安的那一番話。對著少言，他本就心存了芥蒂。也許是受父親的影響，在感情方麵，他從來不是一個大肚量的男人。當那張長窄的書簽從詩集中滑下時，他心中的那股暗湧，終於按耐不住噴湧而出。
“儒城。”齊霍曾親口問過少言，祝西安的表字不正是這個。
“郎騎竹馬來，繞床弄青梅。表妹你若不願嫁，五月初一，城南老地方見。”薄薄的一枚小書簽，做工精致，連著紙上的的詞句也是費了功夫的。
“老地方。”他不知道，少言與祝西安到底有著怎樣的過往。
這樣熟忱，令他怒火中燒。
他正翻著，滿頭滿腦的惱恨與厭煩。卻見阿桃時不時的從屏風外，探頭探腦朝著房間裏看：“少夫人回來了？”
“沒有。”阿桃急忙立直了身子，朝著齊霍筆直站好。
齊霍強自壓製住心頭的怒氣，臉上掛起笑意，聲音故做輕快地與少言道：“你這丫頭，平日裏少夫人沒白疼你，她人不在，你待屋裏也是管事兒的。”
得了齊霍的誇獎，阿桃禁不住憨憨笑了起來：“阿桃笨，伺候好姑爺和小姐是阿桃的本分。”
“別杵在那兒了，我口有些渴，過來給我倒杯水。”齊霍微笑地朝阿桃招招手。
“是是。”阿桃聽見齊霍這樣說，自是連連答應，聲未停，人已入了房內。
床邊小幾上擺了茶點，阿桃倒好茶水，小心翼翼地遞到齊霍麵前，齊霍卻並不喝。
“阿桃今年多大了？”
“姑爺，您這是要趕阿桃走嗎？”阿桃的臉瞬間垮下來。
“你這丫頭，在想什麼？少夫人嫁進我們家也快小半年了，她與你又是最親。她愛惜你，我自然也要待你好。”
“原來是這樣。”阿桃鬆一口氣的樣子，似乎想到了什麼，巴巴兒瞪大眼睛望著齊霍：“姑爺，這是不是就是什麼愛什麼就黑？”
“你想說的是愛屋及烏吧！”齊霍朝著阿桃笑道。
“對對，就是這個‘愛屋及烏’，小姐告訴我的。”阿桃仿佛恍然大悟一般。
“少夫人教你這個？”
“是呀！少夫人很喜歡讀書，在家的時候能看的書少，多是表少爺給借的。”
正說著，阿桃似是憶起了什麼，用了極小心的聲音問向齊霍：“姑爺，您手上的那本看好了嗎？”左手食指，小心的指向齊霍枕邊的書。
齊霍故作隨意的拾起枕邊的詩集：“這是少夫人的書。”
“嗯。”阿桃鄭重地點頭道。
“你這丫頭，好像不願意給我看似地，我多看一會兒又不會看壞它。”齊霍故意做出發惱的樣子，將書丟到床側邊去。
“沒有，沒有，小姐的就是姑爺的，那裏輪的到阿桃願不願意的。”阿桃心裏發急。
“那是為什麼？”齊霍的內心裏急躁與絲絲怯意，反複煎熬。
“阿桃隻不過見小姐聽日甚是寶貝這些書，輕易不拿出來翻看，所以……所以才……”
齊霍的心，仿佛落進了一個無底的黑洞，無限地墜落，永遠到不了實處。
盡頭似乎近在眼前，卻始終無落地的那一瞬間。
“啪。”阿桃不知何時起了身，替齊霍收拾床邊掛衣架上的衣物。一個綠色的物件兒，從上衣兜裏滾落下來，隨著一聲脆響，綠玉四裂。
阿桃的臉色頓時嚇的煞白，也顧不上收拾，急忙去看齊霍。
齊霍的臉色果然是不好看的。
他望著那碎掉的玉鐲子，整個人僵僵地坐在床上，不罵不吵。
“姑爺姑爺，阿桃該死，阿桃不是有意的……”阿桃整個人早已跪在了地上，一粒碎玉渣子，正好抵在膝蓋上，一陣尖利地刺痛。
“你先出去吧！”齊霍臉色蒼白，聲音淡淡地。
阿桃在邊家待了那麼些年，也曾見識過不少名貴物件兒。且齊霍出手的東西，自然也不會便宜，心知這鐲子定是極貴重的。此時，少言又不在身旁，沒個依傍，心裏發了怯，隻敢跪在原地，那裏還敢動。
阿桃隻顧一個勁兒俯首告罪。
“你，出去。”這三個字，字字用了狠力發出，仿佛，齊霍每說一個字時都充滿了恨意。
“是……是。”看著齊霍冷厲的樣子，阿桃的腿肚子直打顫，牙齒也在打哆嗦。扶著房中的家居，幾乎是半跪行地出了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