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齊霍之所以深夜外出,正是有一批私貨今日從國外抵達。這趟生意正是齊家與袁家合作以來的第一單生意。袁家,有老大袁繼祖親自到場監督,齊家這邊,他自然也要給出足夠的誠意,不可托大。
火車要淩晨二點抵岸,又晚點,已過了一個多小時,也並不曾到。二人在車上等的久了,不免都倦怠下來。
這一批貨物是與洋人的大買賣,介紹人是袁繼祖。在齊霍看,袁繼祖是很值得信賴的人,袁家在錦遠商界亦是有些年月,他與袁繼祖認識卻並不長。袁繼祖雖生得粗頭圓肚,但為人學識淵博,很有頭腦。前幾年從國外歸來,做的第一單生意,便在錦遠城中,引起了不小的轟動。
近幾年,戰事不斷,洋人至中國做生意的愈少。齊家與軍部往來密切,盤根錯接。一朝不慎,隻怕便會招至殺身之禍。他早就有心,與軍部疏淡下來,所以才答應與袁繼祖合作這單生意。
火車站附近少有像樣的酒樓,這個時辰,多已關門休息。有一間歇腳的小客棧,倒還在亮著燈。
二人走近客棧門口,隔著半張簾子,隻見櫃台上店主模樣的中年男子,正趴在那裏打盹兒。
“叮叮……”掀開簾子,一串悅耳的鈴聲響起。店主自酣睡中驚醒。抬頭看見有客到,習慣性地抹一把嘴角的口水:“二位爺,打尖兒?住店?”
“打尖兒,老板,店裏有什麼好酒好菜,盡上上來。”袁繼祖走在前麵,率先開口。
“好嘞!二位爺慢等。”進來這許久,店中並無夥計。店主揮舞著手中已不怎麼幹淨的長白毛巾,熟練地抹桌擦凳。替二人倒好茶水,吆喝了一聲,便去了內裏。
小店兒不大,一樓正中直通二樓的木樓梯並櫃台,占據了廳中大半的位置。餘下,勉強可還擺下四副桌椅。
桌上擺著粗瓷茶壺,瓷壺易損,壺身上裹了細麻線編成的網套。網套日久未洗,間隙間已結了厚厚的一層汙垢。
袁繼祖邊打量茶壺,邊把玩手中茶杯子。豪飲一口,鄒眉說道:“對,就是這個味!”
齊霍微笑,亦端起桌麵上並不算幹淨的另一隻茶杯,淺抿。茶香很淡,澀中微苦。再看杯中,三兩片大大的茶葉猶沉還沉在杯底。
“看來,袁少常喝?”
“可不是,小時候跟著父親東奔西跑。這樣子的小客棧,可沒少住過。說也奇怪,他們泡出來的茶,怎麼總一個味。”袁繼祖哈哈笑道。
齊霍含笑,世人隻見富貴人家光鮮氣派的一麵。何曾了解,那些榮華也是從艱苦中慢慢攀爬出來的。齊霍對袁繼祖頓又多了幾分好感。
“家嚴雖比不得令尊善於經營,但袁家能有今日,家嚴亦很是吃了一番苦楚。”袁繼祖輕歎道。
齊霍對袁繼祖所說的話,不置可否。
“二位爺,您的酒菜好了。”二人正說著話,隻見店主正端了酒菜送上前來。
“嘖,店家,您這是什麼酒?”袁繼祖輕巧的擰起桌上碧色的小酒壺,細細打量。
“嗬嗬,這位爺識貨,沿湖釀,真真兒的。”店主憨笑道,臉上禁不住顯出幾分得色。
“店家,據我所知,這沿湖釀可隻有沿湖酒家才有的!您不會是在哄騙人吧!”袁繼祖故意板起臉來。
“這位爺說哪裏話,小店這酒可是貨真價實,真真兒的。實不相瞞,小人與那沿湖酒家的夥計有些交情,爺是明白人……”店主說到這裏,故作神秘的朝著袁繼祖使了一個眼色,又繼續道:“我看二人爺相貌不俗,這才拿出來的。”
袁繼祖哂笑出聲:“這樣說來,我們這廂來你這裏,倒是來對了。”
店主手裏抱著托盤,連連憨笑:“那可不是。”
坐在對麵的齊霍,長久靜默地坐在凳子上。眼睛盯著桌麵上的‘沿湖釀‘,臉色漸變得陰沉異常。袁繼昌與店主一番言語完,才留意到齊霍的異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