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了手機,在家睡了三天,我一直沒去公司上班,請陸春梅代交了一份休假書。
聽說,董事長柳月茹將假條壓在案頭上,嗓音沙啞,說不用批複休假書,她親自安排喬總監帶薪休假。
陸春梅隱約猜測到,我跟柳月茹之間,應該是發生過什麼事情,而且很不愉快。
她當時看我的眼神,有些迷糊。
我裝出若無其事的樣子,笑眯眯地告辭,離開了麗都花苑小區。
徑直來到寬窄巷子,我走進一家規模不小的古玩店。
夥計是個年輕小夥子,接待熱情,問我是買東西還是賣東西。
我當然不可能說隻是請他們鑒定一顆印章,這些家夥沒有買賣就無利可賺,自然敷衍了事。
爺爺說,這枚印章乃喬家傳家寶,至於已經下傳多少代了,他也不知道準確答案,隻曉得是他爺爺的爺爺傳下來的。
襄城喬家族譜有記載的曆史,可追溯至元代中葉,老祖朝中為官,品秩四品。無史料可考的世代口授相傳,據說咱喬家自秦始皇統一華夏之後被賜姓,從此開枝散葉。清代嘉靖年間,喬家三代連續出了個探花,皆官至二品,達到最為鼎盛時期。後因牽扯朝廷營黨結私,家族迅速沒落,不再有人為官,喬家後人散落民間。
據爺爺說,在民國早年時期,他的爺爺還曾見過僅遺一處的喬家祖業,並不比四川劉文彩莊園差多少,後來遭遇中原軍閥混戰,房屋損毀嚴重,最後倭寇入侵,被炸為平地,淹沒於塵土之下,原址墾為田地,遍地是綠油油的莊稼。
如今,喬家剩下的,隻有這一枚印章。
我掏出一個綢布包,層層打開,笑著說:“當然是買啦,就看價格公道與否。”
夥計盯著櫃台上那枚材質顏色烏黑的印章,發出一聲“咦”,隨即戴上白色手套,一手拿印證,一手拿放大鏡,仔細端詳,看上去一副極為專業的樣子。
我站在一旁靜靜等待結果。
約莫一刻鍾之後,小夥子放下印章和放大鏡,抬頭笑道:“材質一般,估計就是一個贗品,不值幾個錢兒呢!”
我“哦”一聲,明顯有些失望,於是伸手拿著綢布開始裹著印證。
小夥子一把按住我手,笑著說:“你不問問價格?”
我歎息一聲,應道:“既然不值幾個錢兒,那就算了唄!”
小夥子笑意玩味道:“不急,別急著下結論嘛,咱們好說好商量,本店也算是老字號鋪子,絕不店大欺客,一定做到價格公道,保證交易公道,買賣雙方皆大歡喜。帥哥,可否?”
我沒有回應,堅持裹好印證,揣進褲兜。
小夥子似乎有些無奈,雙手揣進褲兜,定睛瞧著我說道:“你不再考慮考慮?”
我搖搖頭,轉身朝外店門口方向走去。
前腳剛抬起,尚未走出門口,夥計忽然追攆而來,一把拽住我胳膊,滿臉誠懇道:“帥哥,要不這樣,我請本店坐鎮專家瞧瞧,你再作決定?”
我扭頭瞧著對方,疑惑道:“你不是鑒寶專家?”
夥計嗬嗬笑道:“我隻能算作入門漢,距離專家還遠著呢。”
我有些心動,於是順口答應下來。
夥計領著我,順著木質樓梯來到二樓。
原來,更是一層樓,方為別有洞天,這裏櫃台上的擺件,即便我這個外行,僅看成色,也懂得什麼叫價格不菲。
臨窗,一張古樸八仙桌邊,坐著一位老者,須眉皆白,正趴下身子,伸長脖子,就著桌上一蓋碗茶,輕輕啜飲。
除了那白眉白須有些符合專家稱號,就這副喝茶模樣,簡直就是老頑童周伯通在世,打死我都不相信他能是博學通古今的鑒寶專家。
更讓我驚奇的是,搞這行的人似乎都不怎麼說話,年輕夥計將我引領上樓後,隻是朝著老者微微頷首,之後轉身朝我彎腰作出邀請姿勢,繼而輕步下樓去。
那位老頑童自得其樂地閉眼享受一番香茗帶來的快感,似乎才發現來了顧客,於是乎換了副自認為比較周到得體的迎接笑容,慢悠悠問道:“小先生,買還是賣?”
我不說話,隻是跟剛才在樓下一樣,默默掏出綢布包裹著的印證,放在八仙桌上,輕推至對方麵前。
老者瞅著顏色斑駁陳舊的綢布包,也不急於接手,問道:“啥?”
我回了兩字,“印章”。
老者緩緩解開綢布,小心翼翼撚著印章把柄,舉過頭頂,朝著窗戶,細致端詳。
有了年輕夥計提出的鑒定結果,我也沒抱啥希望,屏氣凝神望著那位須眉雪白老者認真鑒定。
就那麼一分鍾不到,老者就輕輕放下印章,又將腦袋伸至桌麵啜茶。
我越發堅定了年輕夥計剛才所說“不值幾個錢兒”那句話,於是準備收拾東西走人。
老者坐正身子,靠在椅背上,一臉正色問道:“賣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