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別離這方看過去隻能看見老乞丐花白胡子以及那葫蘆,那手卻給葫蘆遮住,不然他定然也能認出這乞丐是誰。聽小乞丐這麼一說,有些奇怪,心道你自己都喬裝成乞丐,為何又怕和一個乞丐說話?
不過他也心驚於這乞丐耳力之敏銳。他所躺的地方距池塘邊有五十步開外,二人說話都是小聲,卻給他聽了個清清楚楚。行走江湖,乞丐、僧道、女人、小孩是萬萬不能惹,即便他藝高人膽大,此時也不願多事。
看著他二人離去,老乞丐嘟噥數聲,又專心撥弄著那葫蘆,隻盼能從裏邊再倒出半斤酒來。
臨近中秋,蕭別離與小乞丐已來到慧山腳下的梁家莊。前來觀禮的江湖中人雖多,都不願與官府眾人照麵,大多在梁家莊外露天而宿。
蕭別離二人雖來得晚,卻沒有尋常江湖中人那麼多顧忌,高高興興在梁家莊客舍中住下。
"喂,臭道士,怎麼外麵那麼多蠻人?難道他們對這武穆遺書就這麼感興趣?"
小乞丐眼中閃過疑惑,一路行來,兩人在梁家莊外看見許多金人搭的帳篷,心中的疑惑再也憋不住。
他似是自問自答,歪著腦袋接道:“不會啊,這武穆遺書又不是什麼絕世武功秘籍,那些人明顯都是些江湖人……”
蕭別離眼中森然,雙眉微揚,正要說話,隻聽一旁帶路的梁家莊老管家說道:“武功秘籍?那東西怎麼能和武穆遺書相提並論?小兄弟也是說笑了。”說罷微微搖頭,略有蕭瑟之感。
蕭別離點了點頭,道:“老伯說得是,武穆遺書乃萬人敵之術,是我大宋對抗金人之利器。金人自然也明白這個道理,故而遣人前來。若論起於世於人,武功秘籍又算的了什麼?即便當年江湖上赫赫有名的九陰真經,在武穆遺書之前,也猶如米粒之光與皓月爭輝。”
小乞丐也是靈慧之人,稍微想想便能明白其中道理,當下也沒在這個問題上糾纏。
是夜,梁家莊莊主大宴賓客,不論莊內莊外,一律設宴款待。
五月初五之日,朝廷欽差已至,日上中天之時,莊主梁振請出嶽飛元帥靈位,置香案,與眾群雄跪迎聖旨。欽差是一清瘦之人,讀完聖旨麵上略有唏噓。對梁家莊眾人好聲安慰,便告辭離去,對武穆遺書卻是提也未提。
群雄嗡嗡聲四起,小乞丐湊到蕭別離耳邊低聲問道:“這朝廷的人不是為了《武穆遺書》而來麼,怎麼這樣就走了?”
蕭別離笑了笑,道:“這官兒確是好官,當年定然也是欽服嶽元帥之人,朝廷如今方才為嶽元帥平反在他心裏想來也有抵牾,故而如此,再有他也知道梁家莊乃嶽家軍後人,沒人有願意往嶽元帥臉上抹黑,梁莊主既然答應朝廷將武穆遺書送上,定不會食言。”
二人正竊竊私語,隻聽莊主梁振在席上朗聲說道:“如今朝廷憐憫舊臣,為嶽元帥平反,欽封鄂王,嶽家軍眾將士在天之靈也能安息了。今日勝景,有如此江湖豪傑見證,老夫及嶽家軍上下感激莫名。待明日老夫前往嶽元帥及先父墳前告慰先靈,便親自前往臨安,獻上武穆遺書。”
席間群雄皆言理該如此。
此時卻又一個粗豪聲音道:“江湖盛傳武穆遺書乃嶽元帥親筆寫下用兵奇書,今日恰逢盛會,莊主何不請出一觀?我等對嶽元帥仰慕已久,元帥仙逝,能瞻仰一番他的遺跡,心中也甚感欣慰。”
此言一出,便有人連聲稱是,即便是蕭別離,對那後世久負盛名的武穆遺書十分好奇。但他也知道今日之事斷然不會如此簡單,其中不乏推波助瀾之人。
席上要求一觀武穆遺書之聲便不絕於耳,鼓噪之聲更甚。
蕭別離往梁振看去,隻見他麵上甚是猶豫,許久之後才從席上站起身來抱拳說道:“實在對不起諸位,武穆遺書自當年元帥交予先父便一直束之高閣,就連老夫也未曾一觀。”
此話一說,便見東麵席上一虯髯漢子接道:“原來江湖傳言的武穆遺書就連莊主都未曾見著,看來也不過是以訛傳訛罷了,說不定本來就沒有那東西!”
梁振雙目一睜,怒視虯髯漢子,道:“好漢休得胡言,嶽元帥何等人物,豈會做那等欺世盜名之事?且不說嶽元帥之為人,即便當年見證此事眾人,又有哪一個不是一方豪傑?”
那漢子還未說話,就有人說道:“嶽元帥自然不會做那等事,可誰知有人會不會監守自盜?”
那聲音不大不小,聲音卻飄忽不定,聽不出來自何處。可席間高手眾多,自然有識貨之人,這分明是以極高明內力將聲線擴散,蕭別離心中暗笑,知道好戲即將開始。
梁振家學淵源,自身修為也是不低,自然明白其中玄妙。他麵泛冷笑,朗聲道:“閣下說我梁家莊監守自盜,難道閣下便是如此藏頭露尾的鼠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