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星還在烏藍色的天空上眨著眼睛,鳥兒還在樹林中做著好夢,鄭大明叔叔就把孩子們帶到一座山嶺上。
“就在這裏等著吧:太陽一出山,你們就可以在這裏先看一看公路,以後,我再把你們帶到公路上,你們就能看到所要看的一切了。”
孩子們聽從的站在山嶺上,等待天色破曉。
不過時間過得真慢極了,遠遠的東方,一團團黑雲偏要擠緊在一起不散。
“不要心急,不管做什麼事情,總要沉住氣才好!”鄭大明叔叔安慰他們說。
“不是沉不住氣呀!”丹珠比別人更要焦急些,他恨不得一口氣把黑雲吹散,讓太陽早些出來,那時他和朋友便能早看到一切,也好早些走到那條想念得很久的路上去。
想不到黎明前的天色更加濃黑。風吹得倒不緊,身上卻有點發抖了,星星在烏藍色的天空,也凍得發抖了。
忽然。在山腳下那黑絨一般的夜幕上,出現了兩朵放光的金花。
“看哪!那是什麼?”丹珠叫了起來,他還沒有來得及眨眨眼睛,在黑絨似的幕上,又出現好些金色放光的花朵,花朵緊接著越來越多,它們好像在黑絨幕上飛行著,整整齊齊地排了一條直行,隨後,最初出現的那兩朵金花,稍稍向右彎了一下,緊跟在後邊的另兩朵金花也向右彎了一下……現在那一張寬大的黑絨幕上,一朵朵放光的金花,又排成彎彎的像月牙一樣了。
聶金爺爺和村子裏所有的老人們,向孩子們說過千百種故事,但是他們誰也沒有說過關於金花的故事。曲拉現在才明白,鄭大明叔叔特意在半夜把他們領到這裏,原來是要讓大家先看看這奇怪的金花啊!
隔了一會兒,在遠遠的黑絨幕上,那活動的金花又排成了直行。它們仿佛故意讓孩子們看夠似的,現在都向著孩子們的這一邊飛了過來,隨著那一道道刺目的金光,孩子們又隱隱約約地聽到轟隆隆的響聲……
神趾不明白這金花是怎麼回事,它又跳又叫的緊纏著桑頓,桑頓顧不上照顧這隻小狗,他時時刻刻伸出手去,真想把那些金花摘一朵回來,好帶回到自己的村子裏去。
“真好!這金花一輩子也不能看一次!鄭叔叔,該怎麼謝你呢?請把我的黑貂皮收下吧!”
“丹珠,黑貂皮你還是收好。我隻想問問你,你到底知道這些金花是什麼嗎?”
“它是什麼呢?”孩子們圍住鄭大明叔叔問道。
“它是汽車上的燈啦!在天還沒亮以前,叔叔不開燈,就不能在公路上工作的!”
啊呀!原來那些金花是汽車上放射出來的燈光,汽車這玩意兒一定很不錯!
天剛剛明,孩子們連走帶跑地又上了公路。
這條五彩放光的路,比他們以前想象的不知要寬敞多少倍,在淡青色的晨光中,平溜溜的路麵,像鏡子一般閃著光,一直通到很遠很遠的森林裏。
路的兩旁,尖尖的細草綠得像誰抹過一層油。粉色的像小喇叭似的野枇杷花才睡醒,露珠還在它紗綢一般的花瓣上凝結著。
孩子們先是搜尋汽車,他們忽然又發現一隻尾巴拖得很長的山雞在公路上蹦跳著,不住用紅邊鑲著的眼睛,向他們張望。
“鄭叔叔,汽車呢?”
鄭大明叔叔笑了笑,他的眼睛變得有些神秘似的沒有說話,好像汽車聽了他的話,都遠遠地躲藏了起來。
山雞拖著長尾巴倒是神氣十足,它用那一雙見多識廣的眼睛看著孩子,同時又張起翅膀,隻用一隻腳在跳跳蹦蹦,就像一個人在那裏跳獨腳舞似的。
在這光滑的地麵上,神趾也樂極了,它才要提起前腿跳一跳,但它卻把那隻山雞驚動了;那隻飛禽立刻化成一朵彩雲離開地麵,向著已經明亮起來的藍天飛去。
在雪山後邊,太陽卻展開它那美麗的翅膀,公路上像敷了層橙紅的細末,人的影子映在上麵卻變得又細又長。
孩子們這時又發現在公路的一側,一排排的杆子像柵欄似的排列著,一直伸到很遠的地方;他們在營部看見的那種係在電話上的黑皮線,緊緊纏在每根杆子的上端,也一起伸延到很遠的地方去。
黑皮線現在大概很忙碌,它在風中嗚嗚地響著,大概正在把各種各樣的聲音。從這一邊傳達到另一邊去。
“鄭叔叔,這黑皮線當真從恩情的父親那裏通過來的嗎?”
“當然,他那裏像這樣的線很多,每天他要同很多地方的人談話的。”
“這條公路也是從他那裏來的嗎?”曲拉又問道。
“當然……”
曲拉和他的朋友多麼難過啊,在他們的村子裏,既沒有這種能傳送聲音的黑皮線,更沒有五彩放光的公路。
“孩子們,將來你們村子裏什麼都會有。隻要我們一起來努力!”
“為什麼不能馬上就有這些東西呢?”丹珠急切認真地問道。
“孩子,那可不行。”鄭大明叔叔也認真起來。“什麼事不是一下想到就做到的。丹珠,你說你自己是‘步跨到這公路上來的嗎?……”
在公路上,孩子們遊蕩了很久,當第一輛汽車在他們前邊出現的時候,他們還以為是房屋朝著自己走過來哩。等鄭大明叔叔辦好手續,大家都上了像房屋似的汽車以後,他們又以為自己是坐在會飛的馬兒身上了。
“這是汽車,不是馬……”鄭大明叔叔聽見孩子們議論著。就試想糾正他們。
“這是馬,是一種長了翅膀的馬……”曲拉固執地說著,他覺得坐在這馬的身上,就像那天夢中坐在黑熊皮上一樣;它一會兒就飛過一座山頭,飛過一條深溝,又飛過一片樹林……
桑頓和丹珠時常把手伸到汽車外邊去,他們想把那呼呼作響的風捉住,風卻順著手指流了過去,像冰涼冰涼的水,什麼也沒有被他們捉住。
桑頓有時索性把頭伸到外邊去。他看見一片片的樹林跳著閃了過去。近處的樹閃得特別快,你還沒顧上仔細看一看,它們早已閃過去很遠了;遠處的樹卻是慢慢地移動著,它們仿佛像一大群人不急不忙地走著似的。
在一條清得耀眼的溪流邊,一群女孩子提起圍裙,在摘野芹菜。
在一處整齊的木柵欄裏,犛牛正在草地上散遊著,一頭黑牛已經走到草地的高處了,好像要鑽到貼著地皮、慢慢向上升起的自雲朵裏去一樣。
一會兒,桑頓又看見一座小土屋,在土屋的台階上坐著一個男孩,那男孩的一雙靴子紅得真特別,使他記不起是在什麼地方也看見過這樣一雙靴子。
小土屋閃過去了,穿著紅靴子的男孩也閃過去了,眼前又發生另外一件事:
原來有兩條黑狗正在公路邊上站著。它們看見汽車飛了過來,開頭就向汽車汪汪的叫,後來就伸起腰,四條退活動起來追趕汽車;汽車飛得很快,它們跑得更快,有時四腳不沾地地跑著,竄跳著,也想要飛起來。
汽車一直向前飛馳著,孩子們也睜大眼睛,從不放過公路兩旁每一座新砌的房屋,每一條新開的水渠,每一塊新墾的土地,每一枝在陽光下開放的花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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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多一會兒,汽車又向著寬闊的草原上飛去;在草原的盡頭,雪山像精神飽滿的老人;近處所有的青山似乎也放射出一層光輝,空中充滿了花草的香氣。除了汽車嗚嗚地叫著,大自然屏住了呼吸,好像歡迎著等待著什麼尊貴的客人。
孩子們都不說話了,連丹珠也緊閉著嘴唇,他們一個個就像做了夢。
“真是在做夢嗎?”有一次桑頓咬咬自己的舌頭,還故意用手打打自己的胸口。
忽然,他聽見正在沉思的曲拉叫了起來:“啊呀,快看,江,江!”
桑頓猛低下頭,他還沒有明白是怎麼回事,隻見汽車正朝著一條白浪滾滾的大江裏飛去。
桑頓驚慌了,他趕緊一手抓住丹珠的肩膀,一手抱緊了神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