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刻,桑頓又聽見一陣霹雷似的巨響,白色的浪頭張開大口,恨不得一口要把汽車咬住。

“哦,原來在江裏是這樣可怕!”桑頓記起上次和朋友們渡江的情景,當時他的眼睛看不見,受到的驚慌小,現在,這可怕的白色浪頭,說不定真會把汽車咬住,讓它永遠沉沒下去。

但是汽車並沒有下沉,它平平穩穩地又飛過了江,爬上了岸,桑頓回過頭,他才看見江上牽著好多條比胳臂還粗的鐵繩,鐵繩下邊是一條平坦坦用木板鋪成的路。

“鄭叔叔,這是什麼?”

“橋!”

桑頓笑了。他覺得這一生一世,不管自己遇到怎樣的大江,他再不用擔心害怕了!

汽車又飛向一座雪山。慢慢地,風已經變得不溫和起來,它像是一隻沉重的巴掌一樣,總是劈劈啪啪地,把人們的臉打得生疼。以後風勢更大了,它又像變成一座看不見的牆壁,想把向前飛馳的汽車一下擋住。

公路上空到處是吹揚起來的雪粒,它們像一條一條螺旋形的白帶子,轉來轉去的,大概想要縛住什麼人。這時,天空又突然飛來一朵又厚又重的黑雲,風在它的幫助下,撕掠得更猖狂了。

在風雪的暴力下,汽車仿佛失去了力量,它“鳴鳴”地叫著,“吱吱”地嚷著,在雪山上左繞一個彎,右繞一個彎地前進著,坐在它身上的孩子憋足了勁,每人都用手緊緊扳著汽車的木欄,好像汽車真會給暴風擋住,他們好來幫汽車一臂之力。

“在這大雪山裏,汽車不會給風吹走嗎?不會給厚雪埋住嗎?”桑頓可真擔心壞了。他認為應該馬上讓汽車停下來,讓它喝一些水,吃一些草以後。再繼續飛馳。

可是汽車一點也不替自己擔心,它還是“嗚嗚”叫著,“吱吱”嚷著,不斷衝撞那風暴的牆壁,繼續在飛馳著。

風擋不住汽車,它另外又施了一個詭計,現在它又像海中惡浪似的,一股股地。猛剌剌地朝人頭上身上拋了過來。天空的黑雲,也發出格格吱吱的聲音,它像是在咬牙切齒,找尋機會,想把不聽話的汽車一口叼住。

那位黑毛帳篷裏的老奶奶突然出現在桑頓的眼前了,她披散著被風吹動的灰色長發,不住大聲喊:“山老爺發威啦,孩子們,快禱告吧!”

隨後。在桑頓的眼前又出現無數個掄動著鐵錘的解放軍叔叔一好像那塊黑雲已經變成一塊大石頭,他們正在努力打碎它。……

等桑頓完全明白過來的時候,汽車已經飛過了雪山。他聽見曲拉和丹珠同時深深地歎了口氣,發出一致的歡呼聲:“長著翅膀的馬,連雪山也飛過來了……”

汽車又在一座黑魃魃的森林裏飛馳了很久,突然它在一片燈光輝煌的地方停了下來。

“孩子們,”鄭大明叔叔說,“現在我把你們帶到一處集鎮上來了。一年以前,這裏連什麼也沒有,它隻是森林裏一個爛泥灘地。”

曲拉和他的朋友們不斷揉著自己的眼睛,驚奇極了:這裏的街道多寬闊啊,房屋多高大啊,懸掛在房屋前邊的每一盞燈,仿佛像很多隻月亮排列在一起,它們放射出多美好的奇光異彩啊!

半空裏,是誰揚起歌喉,還奏起叮叮咚咚的音樂……街道上,來來回回走著的人群,他們臉上有多麼高興啊!

在這仙境一般的地方。鄭大明叔叔怎麼說它是一個爛泥灘呢?

“我說的是一年前的事。現在它已經建設得不錯了。以後,它比現在還要好。”

這會兒鄭大明叔叔很快活,他的手一上一下的擺動著,嘴裏也哼哼唧唧地唱著,就像是回到自己家裏來了一樣。

“鄭叔叔,你到過這裏嗎?”曲拉問道。

“到過。我還在這爛泥灘地上挖過爛泥。這裏的路基,還有我砌的石頭。我們營部的人,在這裏挖的排水溝也真出色,它用石頭壘得齊齊整整的,一直通到前邊的河溝裏。營長那時說,隻要把排水溝築好,這裏再不會有爛泥了……”

曲拉想象不出,一年以前,這裏雖說是爛泥灘地,為什麼它又會變化得這麼快呢?難道說,在這裏的每一座房屋,是一下子就建造起來的?這些輝煌的燈光,也真是天卜摘下的月亮嗎?

忽然鄭大明叔叔把曲拉他們領到一座繁華的宮殿跟前。

“大家都進去看看吧。”

鄭大明叔叔像一個殷勤的主人,他笑眯眯地邀請孩子們道。

可是孩子們站在那宮殿的兩扇大玻璃門前,發呆似的看著那矗立在門廊前的兩根紅漆柱子,他們不知道應該怎樣抬起自己的腳才好。

“孩子們,快進來啊,這裏又不是別的地方,是我們自己的百貨商店!”

一走進那兩扇大玻璃門裏,想不到這裏比街上的人還多。在架子上排列著的那些布匹呀,氈墊呀,口袋呀,腰刀呀,銅鍋呀……它們像一朵朵大大小小的花兒一樣,弄得人眼睛都發花了。

交易正在熱鬧的進行著。老鄉們正把各自從村子裏帶來的獸皮、麝香、蟲草交到櫃台上去,他們又從櫃台那邊,得到各人需要的布料、茶葉以及各種各樣貨品。

有人還用羊皮換了煮茶用的小銅鍋,這和浦巴叔叔帶回家去的那隻完全一模一樣。

現在孩子們才弄明白,鄭大明叔叔領他們來到這座宮殿,正是他們盼望了很久的地方。

“丹珠,快把你的黑貂皮拿下來吧!浦巴叔叔一定也從這裏換東西回家的!”

曲拉和桑頓看著這眼前的一切,高興得心都有些發慌了,他們就一起提醒自己的朋友,可是丹珠這時也慌亂起來,他伸手剛把黑貂皮從頭上摘下,卻不知道又該怎麼安置它才好。

“丹珠,你就拿黑貂皮走到櫃台那邊去好了!”鄭大明叔叔現在也來幫助他。“你對那裏的叔叔說:我要換東西。”

“那我換什麼呀?”丹珠看著鄭大明叔叔,又發懵了。現在,他猜不透他的黑貂皮到底有多高價值,他甚至相信它永遠隻能值一尺粗藍布的。

“給聶金爺爺換一包茶葉吧?”曲拉看丹珠不說話,大膽替他出了主意。

“能值一包茶葉嗎?”丹珠膽怯怯地又問鄭大明叔叔。

“孩子,你不要問我,你應該去問這裏的叔叔。快去吧!”

鄭大明叔叔像變得狡猾起來,這會他什麼主意也不幫丹珠出,可是他卻一次次地催促著,又像是很關心這件事似的。

既然丹珠對黑貂皮的價值發生了懷疑,曲拉認為自己應該代替他來關心這件事,他推了推丹珠:“走,我跟你一塊去吧,你說你到底要換什麼東西?”

“好,就換一包茶葉吧!”丹珠很感激他的朋友,就把黑貂皮送到曲拉的手裏。

“鄭叔叔,跟我們一塊走吧,好嗎?”

“孩子,自己去吧。現在你們拿自己的黑貂皮去換東西,沒人敢欺侮你們。桑頓,你也一起去,我就在這裏等著你們。”

三個孩子緊緊並攏一排,好容易擠到那麵放光的櫃台邊上,他們看著裏邊一個穿藍衣服的叔叔,又不知該怎麼開口說第一句話了。

“孩子們,你們要什麼?”

穿藍衣服的叔叔先來招呼他們了。

“叔叔,黑貂皮要嗎?”

“黑貂皮?”

“我們有一張黑貂皮,想換一包茶葉!”

曲拉到底不慌張了,他不急不忙地把丹珠的黑貂皮,輕輕放在櫃台上。

穿藍衣服的叔叔低下頭,用手輕輕地把黑貂皮撫弄了一陣,抬起頭問曲拉:“隻要一包茶葉嗎?”

“能成嗎?”曲拉又慌張起來,要是穿藍衣服的叔叔搖搖頭的話,他打算隻要半包茶葉了。

“孩子,這黑貂皮的毛色很好,是你自己打到的嗎?”

“是他,”曲拉朝丹珠努了努嘴,趕緊又問:“叔叔,能換一包茶葉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