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隨後召開的總結大會上,彭德懷第一個發言:
“同誌們,從結果上看我們贏了,從過程中看敵人贏了。這一切,我有不可推卸的責任。今天的大會,大家就認真總結一下我這個人,狠狠地批,決不要手軟。伯承同誌,昨天我對你發了火,是我不對,我向你道歉。今天,你可以衝我發火,誰讓我不聽你的勸告,給部隊造成了這麼大的損失。”
彭德懷話音剛落,得到的不是批評,而是與會者熱烈的掌聲。大家都被彭老總這種誠懇的態度感動了,沒有人會不原諒他,更沒有人會責怪他工作中的失誤。
人人都會犯錯誤,隻是每個人犯了錯誤之後的處理方法不盡相同,這也許是人與人之間的不同。
有的領導不能正視自己的缺點與失誤,總想在下屬的心目中樹立自己完美無缺的領導形象。因為在他看來,領導就是完美無缺的,要不怎麼能做領導呢?可是,他卻忽視了一個重要問題:世上沒有完美無缺的人。雖然,他處心積慮地用盡一切手段、一切方法來掩飾自己、美化自己。最終的結果,隻能是顧此失彼,把自己的毛病全都暴露出來,同時,他的虛偽也會讓大家對他“另眼看待”。領導做到這種份上,大概也就到頭了吧。
相反,當領導工作上有了失誤,毫不掩飾,把它擺在桌麵上,讓大家都看到,然後,認真總結自己失誤的原因,虛心地向大家求教,效果肯定會同前一種做法有天壤之別。因為,大家不會不允許領導犯錯誤,問題是你的態度如何。如果你能認真地承認自己犯了錯誤,本身就已經讓下屬們受寵若驚了。畢竟,你是領導,領導能放下架子,虛心接受下屬們的批評,相信他們不會不為之動容。人人都會原諒你的過失,更沒有人好意思再去責怪你。
作為上司,如何調解下屬之間發生的糾紛,實在是個非常棘手的問題。如果處理不當,一旦公事變成私人恩怨,恐怕日後在工作中就會成為難解開的結。俗話說:“明槍易躲,暗箭難防”,其實在官場上,如果有人向你發一支明箭,也足以叫你頭痛的了。如果對下屬間的矛盾處理不當的話,極有可能埋下一顆定時炸彈。比如,某個下屬,平時沒有什麼特別之處,你對他印象平平。可就是他,在某一天竟向你的頂頭上司提出對你的不滿,尤其是指你工作分配不均。
發生這種情況,很可能是由於你平時對下屬間的糾紛處置不當造成的。中國曆代官場都流行窩裏鬥的惡習,同事之間為了爭權奪利明爭暗鬥。如果掌權者能夠巧妙地加以利用和操縱,便可收到意想不到的效果。一個能夠控製住局勢的掌權者,總是善於在派係林立、派係紛爭的局麵中尋求平衡。
美國首任總統華盛頓就是一個精於此道的高手。華盛頓在組閣時,一方麵讓起草過《獨立宣言》、精通國際關係、深受國民敬慕的傑斐遜任國務聊,同時又讓具有卓越的法律、行政才能的漢密爾頓任財政部長。但是,傑斐遜和漢密爾頓卻像是“一根木樁上的兩頭驢子”,相互使蹄子端對方。俗話說,“一根木樁上掛不住兩頭叫驢”。華盛頓反其道而行之自有其道理。傑斐遜和漢密爾頓分別代表了北方的工商業資產階級和南方的種植園主,由於雙方利益不同,在製定政策時分歧迭出。政府的權力分配又加劇了兩個人之間的矛盾。漢密爾頓為財政部長,實權卻相當於。首相”,並插手外交事物;在外交上漢密爾頓親近英國,而傑斐遜親近於法國。英、法兩強之間又是矛盾重重。他們之間的巨大分歧,使兩人像兩隻好鬥的公雞天天在內閣裏打架,後來競發展到在報刊上相互攻擊。華盛頓這個“頭兒”,就夾在這“兩頭驢子”的中間,還要有效地驅使他們,沒有一點用人的點子談何容易!
華盛頓的點子是:在對立與不和中尋求“中間通道”。用他們兩人目標的相同點來消除他們手段上的差異,始終把內閣維持在一個統一體中而不致於破裂。
華盛頓就是這樣把兩個第一流的人物團結在他的身邊,使內閣的力量始終不減第一流水平。
無獨有偶,大名鼎鼎的乾隆皇帝也是位精於此道的高手。他把和珅、劉羅鍋兩頭“叫驢”“拴”在自己的身邊,使他們兩人經常鬧些矛盾,雙方相互踢咬,防止兩人聯合起來對付自己;同時,又以“和事佬”的身份出現,使兩人圍在自己的身邊團團轉。
據說,有一天乾隆在新任宰相和珅和劉羅鍋的陪同下,遊山賞景。乾隆隨口問了一句:“什麼高,什麼低,什麼東,什麼西?”飽有學識的劉羅鍋隨口即應:“君子高,臣子低,文在東來武在西!”和珅與劉羅鍋素來不和,兩人明爭暗鬥已非一日,此時他見劉羅鍋搶在自己前麵,十分不快,隨即相譏:“天最高,地最低,河(和)在東來流(劉)在西!”因為當時的皇家禮儀中,上首為東,下首為西,此話暗示:你劉羅鍋再老再有能耐,還在我和珅的下首。
劉羅鍋當然知道和珅的用心,心裏也極為不滿。當三人來到橋上,乾隆要他們各自以水為題,拆一個字,說一句俗話,做成一首詩。劉羅鍋張口即來:“有水念溪,無水也念奚,單奚落鳥變為雞(繁體為‘綴’)。得食的狐狸歡如虎,落坡的鳳凰不如雞”。和珅一聽,好呀,老家夥罵我是雞!豈能饒過他,“有水念湘,無水還念相,雨落相上便為霜,各人自掃門前雪,體管他人瓦上霜!”告誡劉羅鍋,給我當心點兒!乾隆聽出了二人不和的弦外之音,二相不和,有損大清事業!於是,他一手拉一人,而對湖水中映出的三人影說道:“二位愛聊聽真,孤家也對上一首:有水念清,無水也念青,愛聊共協力,心中便有清。不看僧麵看佛麵,不看孤情看水情。”二人聽罷,心中為之一震,深為乾隆的如此循循善誘而不降罪的龍思所感動。和珅和劉羅鍋立刻拜謝乾隆,當著皇上的麵握手言和了。
如果兩位下屬發生了矛盾,很可能是“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對上司來說“手掌是肉,手背也是肉”。不便指明誰是誰非。於是就“和”起了“稀泥”,矛盾往往就這樣給“不明不白”地解決了。
公元316年,晉湣帝在長安向匈奴劉聰投降,西晉亡。公元317年,安東將軍司馬睿在建康建立東晉,力主其事的便是一代名相王導。
東晉是一個沒有秩序的社會。當時,北方早就天下大亂,叛亂、夷侵、裂地為王者不計其數。南方的東晉朝廷也處於各種力量的衝突之中,如中原來的貴族力量、江南望族、皇親國威等等。他們彼此之間的利害關係各不相同,因此,王導意識到國家根本就沒有一個共同的奮鬥目標,此時,穩定才是最為重要的。這樣,王導就明確了自己的使命:平衡各方關係,極其務實地消除社會矛盾。總之,麵對大風大浪和急流險灘,小舟不沉就是勝利。
首先是江南望族。他們是老地主,雖然是因吳國戰敗而降晉,但是勢力依然很大,並且與北來的中原貴族時有摩擦。當時,司馬睿以安東將軍之職赴任已達半年,江南望族都不曾有去將軍府問候的。
王導為了疏通雙方關係,特意在曲水大宴賓客,並做通其堂兄王敦的工作,讓北方各士族在那天都隨同司馬睿的大轎前往,一時間聲勢浩大,蔚為壯觀。司馬睿在人們心目中的地位大大提升,南方知名望族紛紛上前行禮,尷尬於是消除了。另一方麵,王導又對司馬睿說:“自古南方為王者,必須禮待當地長老並虛心請教。”王導自己也身體力行,親自拜見顧榮、賀循等知名望族,並請他們出來做官。賀循是江南土族的頭領,顧榮是吳國原相之孫,他們出麵支持司馬睿的東晉王朝,其號召力是可想而知的。
為了團結南方望族,王導不顧北方人的蔑視,平時與人交往多用南方語氣,還向南方的陸氏家族提親。陸家是吳國名將陸遜之後,聲望極高,他謝絕了王導的提親,但是王導並不在意。平時處理政事時,出身南方望族的下屬有冒犯之處,王導也多於體諒,不當回事,如果子對方言之有理,還予以采納。所以,傲氣的南方望族感到與王導還合得來,與東晉王朝的關係也融洽多了。
南遷的中原貴族也是一支舉足輕重的力量。王導本人是北方士族出身,自然有控製力。一次,這些北方名流在建康郊外歡宴,席間忽然有人歎息道:“此地雖然風景美麗,但終非故國景色,洛陽真是令人懷念啊!”在座諸人無不相顧揮淚。這時,王導嚴厲喝斥道:“正因為故國異色,我們更得團結一致,振興晉室,哭有什麼用呢?”眾人於是紛紛拭淚,並發誓複國。
但是王導明白,在當時的情況下,複興晉室隻是內聚北方士人的公關手段,在他的內心,若能安定東晉已是極為不易的了。所以,主戰派多次提出“北戰收複失地”的主張,均未得到王導的支持。對於北伐名將祖逖等人,東晉王朝的態度也是消極的,因為從穩定的角度考慮,以北伐為國策並不符合南方望族的意願,而且,一旦大事北伐,新形成的北方勢力也可能危及東晉王朝。既團結北方土族又協調朝廷的關係,就此而論,王導的策略是成功的。
有一次,叛軍攻打建康,將軍溫嶠擅自將皇帝巡幸必往的朱雀橋燒掉了。皇上知道後暴跳如雷,但是溫嶠並不在意,連道歉的意思也沒有。王導知道此事可能會造成的後果(或者它本來就是一種信號),於是匆忙趕來為溫嶠說情:“皇威之下,溫嶠不敢說話,請皇上明察。”這既保往了皇上的麵子,也給溫嶠一個台階下,溫嶠也就勢道歉,化解了一場可能產生的內亂。
平時,對於各地的叛亂,王導盡可能大而化之。如此做法自然令人不滿,但是王導也有其苦衷。對於一個虛弱的王朝來說,不顧一切的硬拚可能遠不如忍耐一時,等待變化更為明智。當然,王導對軍隊力量也並不是毫無節製的。譬如,他極力強化貴族的威勢。有時候,叛軍甚至已經占領了都城,並想當皇帝,至少來個挾天子以令諸侯。但是,一掂量,感到軍隊的威勢還遠遠不夠,結果,還是得將王導抬出來,這不能不說是個奇跡。對於東晉朝廷,王導的策略是極力推崇它的皇威,以此號召天下。同時,又限製皇族勢力的發展,使政局不致失衡。在公開的場合,王導是誠惶誠恐,禮數周到;當他獨自麵對君王時,又敢於犯顏直諫,甚至直言無忌。一次,晉明帝問溫嶠,自己的司馬氏祖先是如何統治天下的,溫嶠一時語塞,不知如何回答,王導道:“溫將軍時值壯年,不熟這段曆史,就由微臣代他回答吧!”於是,王導從司馬懿如何清除異己開始,一直到司馬昭是如何殺害魏王曹髦。諸般險事一一道來,毫無隱瞞。明帝聽了不禁為之歎服,說:“如此看來,朝廷的命運也是在天之數了。”
當然,王導之所以能這樣做,除了高超的平衡策略,還在於王氏家族有著巨大的力量,當時諺語曰:“王與馬,共天下。”但是王導也知道,對王姓家族的勢力若不加以限製,也會破壞脆弱的平衡關係。
東晉的建立,王導與其堂兄王敦出力最大。後王導任宰相,而王敦任大將軍,領重兵在外。如此局麵,又使得皇帝有傀儡之感,便有意削弱二王之權。王導不動聲色,頗令士大夫同情,王敦則不然,他本來就有野心,幹脆借口除奸而率兵殺向建康。
以當時的客觀力量而言,朝廷遠不及王敦,而且宮中也有議論,認為王敦造反有理。但是王導心裏絲毫不願與王敦合謀,他認為惟有司馬氏才是安定的象征,王氏家族在安定的情況下,不必因此而失衡,否則王氏家族同樣遭到迫害,何況以王敦的個性,一旦大權在握必定釀成大禍。
於是,就出現了這樣有趣的一幕:一麵是王敦的造反;一麵,王導卻率領以四個族弟為首的20餘位族人,每日清晨去中書省自請裁定。當時,朝廷雖然也有人上書要滅王門九族,王導也清楚,晉元帝不敢那麼做。但是他仍通過各種渠道疏通關係,終於重新獲得了元帝的信任,元帝賜其“大義滅親,一代忠臣”的詔書,將國家大事重新委托給了王導。趁著王敦的叛亂,王導在朝廷中的地位反而變得更加穩固。兩年以後,王導發兵滅了王敦,消除了危及平衡的大障礙。本來,王敦叛亂,王氏家族理應受罰,但是皇帝卻做了非常處理:“王導大義滅親,應恕其罪至百代之後。”王氏家族從而得以延續。
公元339年,64歲的王導去世。他先後擔任三代宰相,自身清廉,沒有任何積蓄,然而卻以其獨特的平衡策略,團結了各種社會力量,在風雨飄搖之中維持了東晉王朝的存在和社會的安定。而這,又不能不說是戰亂之世的一大奇跡。
我們現代的領導者,在企業處於內憂外患時,如何保證企業的穩定並求得發展,王導的平衡各方勢力的做法就很值得我們學習借鑒。
“勢力”這一字眼,並非標新立異,危言聳聽。任何部門、任何單位的領導者,事實上無時無刻都在麵臨著怎樣巧妙處理與各種“勢力”之間的關係問題。既然這個問題存在,我們就不應該回避它,應該認真地研究妥善處理的方法和藝術。
各種“勢力”的產生,非一朝一夕;它的消失,也決非短期內就能辦到。
各種“勢力”既然在複雜的環境中生存下來,就必有其存在價值。
每一種“勢力”,都能在組織管理活動中,發揮其特有的作用。
每一種“勢力”,都能對其他“勢力”,甚至對領導者自身,產生微妙的影響和牽製作用。
每一種“勢力”,都有著於個起核心作用的代表人物。這些代表人物,有的可能拋頭露麵,有的也可能“謙虛”地躲在人群裏。
各種“勢力”之間,既相容,又排他;既對立,又統一;既協調合作,又分道揚雄,往往呈現出一種十分複雜的排列組合格局。
某一種“勢力”的壯大,就意味著必有另一種或若幹種“勢力”的削弱,這種發展趨勢達到一定程度,原有的平衡關係就會被打破,隨之將產生另一種新的平衡關係。任何“勢力”都不能永遠正確,如同任何人都不會一貫正確一樣。
領導者與各種“勢力”之間,存在著法定的領導與被領導的關係。但是,這種關係決不是不可改變的,尤其是當領導者出現重大失誤時,上級組織很可能挑選某一種“勢力”的代表人物,來充任新的領導者。
領導者要妥善地處理好同各種“勢力”之間的關係,就必須對各種“勢力”存在的理由和作用,做到心中有數,了如指掌。然後,根據組織管理活動的需要,區別對待,用其所長,靈活巧妙地運用每一種“勢力”,讓他們充分發揮自己的特殊作用。
領導人應該始終居於支配全局的有利地位,高瞻遠矚,居高臨下,對各種“勢力”起到領導、協調、引導、監督、製約的作用。為了做到這一點,就必須遵循“不偏不倚,一視同仁”的原則,使各種“勢力”都感到你沒有傾向性,是他們可以信賴的領導者。
由此可見,淩駕於各種“勢力”之上,不偏不倚,秉公處事,巧妙、靈活地按動每個“琴鍵”,是各類領導人實行有效管理的一條重要原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