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去找大都(2)(1 / 3)

二瘦回來時,已經是快半夜了,家中的燈光已經熄滅。二瘦敲門的那一刻,有個黑影從窗下躥了出去,憑二瘦的本事追上去是沒啥問題,他卻不動身子,他覺得惦著他這個窮得叮當響的破爛家的人實在是可笑。屋裏驟然亮起的燈光散射出去,二瘦就在這一瞬間看清了逃出去的人是大都。媽打開房門接二瘦進屋,媽問,咋這麼晚才回來?二瘦說,做買賣去了。媽問,做啥買賣。二瘦說,做大買賣。媽說,咱沒多少本錢,可別賠了。二瘦說,不用本錢,賠不上。媽說,可別學你爹哄哄揚揚的。二瘦打了個哈欠說,睡覺吧。媽說,睡啥?你哥跑了,你替媽找找去。二瘦想起剛才看到的影子,覺得大都是個離開家就活不了的人,就說,死不了。說罷拉滅了燈繩去睡覺。

時間不知不覺地溜到了孟夏,綠色的浪潮開始在遼西走廊湧動,勤勞的人家已經鏟罷了三遍地,及早地掛了鋤。傍晚時分,街筒裏的人群逐漸增多,紛紛講述著縣城裏不久前縣城銀行裏的那起震驚全國的盜竊案,說這江洋大盜有非凡的本領,門不損窗不破幾十萬元的票子說飛就飛了。有人問二瘦在城裏做買賣有沒有聽到新的消息?二瘦說,聽專家鑒定說偷錢的人會氣功,或有特異功能,能隔著牆把錢搬出去。有人說,這是胡扯,我家親戚在刑警隊,說作案人唯一通道是煙筒,你想想煙筒那麼細,撂橫放著怕是連條狗都鑽不過去,作案人不可能是什麼大盜,而是十二歲以下的孩子,現在正在學校裏搞調查呢。老鷹聽著就嘖嘖不止,心裏也就更不安分了,他覺得有人挫鈍他的銳氣。大都很氣憤地補充一句,這麼多錢他也敢動,逮住了非槍斃不可。

大都這一段過得很愉快,鄰村的姑娘向他做了妥協,隻要老鷹今後的手腳幹淨下來,她還願意進這個家門的。與這個家相關的人造輿論說,老鷹出來幾個月寸草未動,大概是改邪歸正了。大都盼望著老鷹真的是這樣。村裏的人卻不這麼想,老鷹真淨了手,他們的晚上就沒有了很好聽的故事了,因為老鷹的這種事先張揚的盜法太有傳奇色彩了。媽對二瘦很滿意,二瘦的買賣做得不賴,每天都有二三十元進項,還都給了媽,不像大都那麼摳。媽把接下來的日子安排得肉麵粘牙。每天酒足飯飽之後,一家人各忙各的,平平靜靜地互不相擾,好長時間沒有了吵嚷。

老鷹的安分並沒有延續到大都想象中那麼久,老鷹如饑餓的獅子在遼西走廊各村之間屬於公家範疇的區域裏貪婪地尋覓,終因無甚油水或油水旺得隻能眼睛解饞而無法實現。他在困惑中忽然悟透,錢財無所謂什麼公家的私人的,轉到誰手裏就是誰的,為啥就不能轉到我老鷹手中?

老鷹是在無意中選擇的第一個下手的人家。那是個劉姓暴發戶,據說那戶人家嫌買壁紙麻煩,欲用十元票子糊滿小樓的棚壁,派出所的警察幹涉道,那是犯罪,並在餐桌上解答他們的法律谘詢,劉家才沒有做出格事。

老鷹把下手的目標從公方轉到私人的那一日,天空被太陽烤成紫藍色,知了把那個正午吵得一團火熱,老鷹就轉到這家寬敞的大門洞子旁歇涼。這家的人也在門洞裏歇涼,所以大門也就很有分寸地亮出一道不小的縫隙。這家的狗自從聽到老鷹生疏的腳步聲就沒有間斷過狂吠,待到老鷹靠穩了門洞子,這家保鏢故意縱出了驢駒子大的狼狗。老鷹的身手並沒有被自己增長了的年齡捆住,很靈巧地躲閃,狼狗自然撲不到老鷹身上。老鷹佯裝恐懼,欲把狼狗引開到避人處弄死。這時,劉家的保鏢很精明地把狗喝住。保鏢說,老鷹你還是打別人主意吧,這家你是不能惹的。老鷹說,我不敢惹的人還沒生下來呢。保鏢說,想動我們老板,除非把我打趴下。老鷹撲哧一笑,說,到你們老板這裏借幾個錢花也不至於讓我爬著出去吧。保鏢說,老板的利息是二分,你還得起嗎。老鷹說,老子借錢從來都是本利上倉,還你個屁。

保鏢說話的時候,院中梨樹下躺椅上坐起來一個人,那個微微發福了的中年人罩著很深的墨鏡,他重重地咳了一聲,梨樹上鼓噪的知了拉了個淒涼的長音,就不再喧鬧。中年人搖著扇子走出院,說,是老鷹嗎?保鏢說,這是我們劉老板。老鷹對保鏢說,哪兒涼快哪兒待著去。劉老板說,老鷹,我家滿院沒有長翅膀的,你能叼個啥。老鷹說,你手裏的票子能買下滿天飛,老兄想借點兒寬綽寬綽。劉老板遞給老鷹一支煙,又喚人從冰箱裏拿來飲料,才說,這個口子老弟可不能開,這是個黃河的口子,老弟打開了,全家就得亮幹灘。老鷹說,我張開嘴沒有不得利的,你這個大老板想當鐵公雞嗎?劉老板說,這樣吧,隻要你不讓老弟逮住,偷多少我不怨你,算我活該,千萬別讓老弟擔了挨熊的名聲。老鷹興奮地和劉老板擊下掌,說,你若能看到影兒就算我老鷹栽了,就這樣定妥了,明日晚上我取貨,不會拔你幾根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