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魯門駕駛著“沙漠風暴”,沒用多加幾腳油門就追上已經走得很遠很遠的搬運工了,他花下兩千塊錢,買下那幾塊礦石,還鼓勵那個搬運工,有機會多弄出些這樣的礦石,有多少他就買多少。那個搬運工認真地算了兩遍錢,連他自己都感到吃驚,這麼幾塊石頭就值兩千塊,他把錢塞進自己的內衣,折過身重新走向水簾洞。杜魯門坐在車裏,瞅著那個搬運工快步行走的背影,叼起一支煙,不緊不慢地抽著,一絲微笑悄悄地爬上他滿是皺紋的臉,他心裏暗暗地說了句,小卷毛,你的死期快要到了。
就在卷毛給水簾洞鋪鐵道的時候,麻煩也找到了卷毛的頭上。麻煩來的時候,黑妹不在,那天黑妹回家和父母商量和卷毛的婚事,麻煩就追到了卷毛的麵前,是原來開發水簾洞的礦主找上門來了,要卷毛歸還他的坑口。卷毛說,營業執照你交了,坑口的設備你全部拆走了,放棄開采權的協議你也簽了,水簾洞和你沒有任何關係,我開采的是座廢洞。那位礦主也火了,誰說我放棄開采權了,我他媽的投了幾百萬是鬧著玩的?這兩百多米的巷道難道是你打的?小卷毛狗你給我聽著,你要坑口還是要命自己挑。沒等卷毛回話,那位礦主已經揚長而去。
事情發生得太突然了,卷毛沒有一點兒準備,他同情先前那個礦主,可他決不能因為同情而讓步,讓出水簾洞意味著什麼,那意味著卷毛從此將會一文不值,活著和死了沒有什麼區別了。卷毛想起了那份原先礦主和村裏簽下放棄開采的協議,也就是原先的礦主自動放棄水簾洞的開采權,村裏也不得再找原先的礦主要管理費的協議,卷毛後悔當初為何不把這份協議要過來。卷毛覺得,他現在必須把那份協議搞到手,才能立於不敗之地。
遠遠地,卷毛看到杜魯門的“沙漠風暴”停在對麵的坑口下麵,他猶豫再三,終於走下水簾洞。協議就掌握在杜魯門的手中,無論卷毛多麼不情願也得低三下四地求杜魯門。卷毛立在“沙漠風暴”前久久地等候著,他知道,杜魯門就在上麵,遲早也得下來。
此時的杜魯門早就發現了卷毛,他已經把卷毛玩在股掌間了,索性再耍卷毛一會兒。杜魯門邊咬著對蝦邊喝著酒,眼睛不時從簡易房的窗口向外望去,看一眼卷毛是如何心急如焚地在“沙漠風暴”的旁邊繞來繞去,他覺得,此時此刻的卷毛正像一隻被“沙漠風暴”拴住的狼狗,心情急躁而又毫無辦法。杜魯門很開心,吩咐別人把他鎖在簡易房裏,然後倒在床上酣然大睡。
卷毛是在中午時分等候在“沙漠風暴”旁的,直到掌燈時分,杜魯門才晃晃悠悠地走下來。現在寒意正濃,卷毛早已凍得瑟瑟發抖,他一刻未離,恐怕自己回去穿衣服時杜魯門走掉。卷毛張口說話時,牙齒凍得直打架,口氣也就顯得懦弱了,卷毛說,杜村長,我要原來礦主放棄開采權的協議。杜魯門說,我是村長嗎,我還敢當村長,你不是叫我杜魯門嗎,就直接叫我杜魯門好了。卷毛說,我要那份協議有急用。杜魯門說,有這個協議嗎,我怎麼不記得了呢?是不是你當村長時簽的?
卷毛忍住了杜魯門的嘲弄,他從杜魯門的語氣中忽然明白了,杜魯門早已和那個礦主串通一氣了,否則那個千裏之外的礦主怎麼會在杜家溝的人們還不知道卷毛出礦的時候就知道消息了呢?杜家溝最關心卷毛出礦的隻有一個人,那就是杜魯門,隻有杜魯門才能從卷毛細微的變化中判斷出水簾洞是否出礦了。卷毛這才明白自己求杜魯門比找天門還要難,自己這番苦等是枉費了心機,他便冷笑了一下,說,我會是杜家溝的村長的。說罷,卷毛轉身走開了。
曹友人是和黑妹一塊回到水簾洞的。曹友人聽到原先礦主找碴鬧事之後,急忙驅車接回黑妹,在水簾洞與卷毛一同商量對策。卷毛對曹友人說,你在鄉裏,求派出所幫個忙,給咱們站幾天崗。曹友人說,不出事派出所不願意管,再說杜尚彬跟派出所鐵著呢,指望不上。卷毛急得眼淚都快出來了,費了這麼大心血搞出來的礦山,怎麼也不能讓人給訛去。卷毛再次憤怒起來,他罵著杜魯門,都是這個狗操的東西,偏不承認有那個放棄開采權的協議。曹友人說,有沒有那個協議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讓杜尚彬從心裏往外怕,不敢再搞小動作,再說了,村裏的協議鄉裏都有備案,他瞞不了我,問題是原先的礦主沒有杜尚彬的支持是不敢到咱們這塊地盤上來鬧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