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子莫如母,盡管媽還看不見自己的兩孩子,可兩孩子的心態她知道得一清二楚。李叔家破汽車的引擎聲傳過來,汽車開過家門口時,媽清楚地看到李叔的媳婦穿著厚厚的棉衣孤獨地站立在車鬥之上,忍受著凜冽的寒風。
他倆聽到了媽怦怦的心跳,也聽到了媽來自於心靈深處的聲音,是我的黃瓜欺占了他媳婦的位置。這時,他倆不約而同地明白了,媽摘下的黃瓜已經溫暖舒適地坐在了李叔的駕駛樓裏。
轉眼,又開始了兩年一度的競選村長,候選人是爹和李叔,李叔想過把當官的癮,就和爹爭上了。鄉裏的書記和鄉長坐鎮主席台,爹和李叔也像媽肚裏的成雙成對一樣緊挨著坐在主席台。鄉長講了一大堆話,一大堆誰都記不住也不想記住的話,鄉長一大堆話中隻有最後一句讓大家記住了,那就是,現在選舉開始。今年的選舉方法有些特別,是用核桃與桃核決定誰為村長。往屆選舉,曾很正規地用過票選,但票選的弊病太多,除了計票麻煩外,寫誰的名字都有八百六十雙眼睛盯著,不民主,還容易做仇。後來改用了投黃豆和黑豆,這樣做也不民主,大家的眼睛是避開了,可投豆人卻無法避開候選人的眼睛,候選人的眼睛瞪得像燈泡兒似的,你投出去的是黑豆還是黃豆他還看不清楚?
主席台上放著兩個大笸籮,一個笸籮裏裝著混雜起來的核桃與桃核,另一個笸籮裏空空如也,待一會兒,人們將排隊過來按照各自的心思挑選核桃或者是桃核往空笸籮裏放。盡管爹麵臨著選擇,可爹現在還是村長,爹的特殊身份決定了爹必須是核桃,除了核桃比桃核值錢外,監督選舉的書記鄉長也毫無疑義地把爹確定為了核桃。核桃在先,這就意味著桃核是核桃的陪襯。爹有了繼續做成村長的把握,爹唯一遺憾的是,核桃與桃核太像了,他無法分辨出誰選了他誰沒選他,隻有選舉人心裏有數。村裏人說,這種選法才民主呢,應該在人代會上推廣經驗。
爹和李叔既是選舉人又是被選舉人,鄉長首先讓他倆帶頭投票,其實他倆滿心滿肺地想讓自己當村長,要不咋會成為候選人呢。可他倆又沒法直接選自己,若是和大家一塊選,那就方便多了,咋選都不會顧及,現在不行呀,鄉長是讓他倆麵對麵地選,這樣做讓他倆感到很難堪。媽肚裏的成雙成對從外麵人們的議論聲中知道了爹和李叔正在競選村長,他倆靜靜地傾聽著媽的心跳,漸漸聽明白了媽的心跳是跳偏了位置,媽把心眼兒歪向了李叔,不想讓爹再當村長了,媽想讓爹回家好好賺錢過日子。挨過李叔捏的成雙盡管害怕李叔,但在李叔離開媽肚皮的時候,他又恢複了膽量,他知道,媽是怕他踹的,不管咋踹,媽都舍不得捏他。成雙便站在了爹的立場上,他踹著媽的肚子,蠻橫地讓媽去選爹,他要讓捏疼他的李叔在眾人麵前丟臉。在大是大非麵前,成對不怕成雙的拳腳了,成對不是不想讓爹當村長,爹當村長當成了醉鬼,這樣下去,他倆落生以後,有爹和沒爹就沒什麼兩樣了,他想要個好爹,讓爹和媽和和美美地過日子,不想要當村長的爹,更不想讓李叔再鑽空子。
爹和李叔的手在笸籮裏摸來摸去,摸了好一陣才下定決心,爹摸牢的是一個桃核,爹在握著桃核的時候,心裏嘣嘣地跳著,他恐怕李叔的手裏也捏著桃核,這樣的話,爹就等於一下子少了兩張票,不過爹不害怕,爹是核桃,有絕對的優勢,不會差這兩張票的。爹緩緩地把手掌打開,很友好地把桃核展示給了李叔。同時,李叔的手掌也打開了,李叔的手掌閃出來的是核桃,核桃就是爹的票,李叔從心裏往外不願意摸核桃,他偷偷地占了媽,總覺得欠爹點兒啥,摸核桃這不僅是還爹的債,還能給媽一個好瞧。爹和李叔表麵上十分大度,內心又都極度虛偽地笑了笑,把選給對方的桃核與核桃扔進了空空蕩蕩的笸籮裏。
接下來,選舉便真正地開始了,選舉人排著長隊一個接一個地走向主席台,他們把眼光一視同仁地望向主席台上坐著的兩個候選人,手伸進笸籮裏狡猾地遊戲著核桃與桃核,然後把自己秘不可宣的選擇丟進另一個笸籮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