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記事言過其實,如‘民靡孑遺’,見於《雲漢》,孟子斥為害辭。‘血流漂杵’,載於《武成》,孟子指為難是也。……又唐人之詩,有所謂‘白發三千丈’者,有所謂‘白頭搔更短’者,此出語之無稽者也,而後世不聞議短。則以詞章之文,不以憑虛為戒,此美術背於征實之學者二也……
藝術允許誇張,《詩經》在這一方麵已為後世樹立了楷模。
對偶:對偶是用字數相等、句法相似的語句表示相關或相反的意思,它是中國特有的修辭形式。《詩經》中的對偶手法,還不是十分成熟,所以別具有樸實自然之特色。李翱《答朱載言書》說:“古人能極於工而已,不知其辭之對與否也。《詩》曰:‘憂心悄悄,慍於群小。’此非對也。‘遘閔既多,受悔不少’,此非不對也。”這正指出《詩經》對偶的不矯揉造作、不假雕飾。《詩經》對偶的形式分為兩句對偶和四句對偶、當句對偶。
兩句對偶的如:
“喓喓草蟲,趯趯阜螽。”(《召南·草蟲》)
“<;鳥穴>;彼晨風,鬱彼北林。”(《秦風·晨風》)
“麀鹿濯濯,白鳥翯翯。”(《大雅·靈台》)
“南山烈烈,飄風發發。”(《小雅·蓼莪》)
“誨爾諄諄,聽我藐藐。”(《大雅·抑》)
“忘我大德,思我小怨。”(《小雅·穀風》)
這些對偶有意思相近、相關的,即後世所說的“正對”。如第一例至第四例;有意思上下相反的,即後世所說的“反對”,如第五、六兩例。
四句對偶的如:
“維南有箕,不可以簸揚;維北有鬥,不可以挹酒漿。”(《小雅·大東》)
“無矢我陵,我陵我阿;無飲我泉,我泉我池。”(《大雅·皇矣》)
“鳳皇鳴矣,於彼高岡;梧桐生矣,於彼朝陽。”(《大雅·卷阿》)
“昔我往矣,楊柳依依;今我來思,雨雪霏霏。”(《小雅·采薇》)
“就其深矣,方之舟之;就其淺矣,泳之遊之。”(《衛風·穀風》)
“維此良人,弗求弗迪;維彼忍心,是顧是複。”(《大雅·桑柔》)
四句對偶中同樣存在著上兩句和下兩句意思上正對和反對的問題。比如第一、二兩例即正對,第四、六兩例卻相反。
當句對偶的如:
“螓首蛾眉”(《衛風·碩人》)
“綠衣黃裳”(《邶風·綠衣》)
“夙興夜寐”(《衛風·氓》)
“赤豹玄羆”(《大雅·韓奕》)
《詩經》中采取對偶修辭手法,使詩的形式更加整齊而不板滯,音韻和諧而又婉轉。
擬人:擬人是現代修辭學中常見的一種手法,即把動植物或其他沒有知覺、感情的物當作人來描寫,賦予它們以人的特征的修辭手法。如:“碩鼠碩鼠,無食我黍。三歲貫女,莫我肯顧。逝將去女,適彼樂士。樂土樂土,爰得我所。”(《魏風·碩鼠》)《詩序》言:“《碩鼠》,刺重斂也。國人刺其君重斂蠶食於民,不修其政,貪而畏人,若大鼠也。”詩人將大老鼠當作人看待,和它對話,斥責它貪婪殘暴,不顧恤人民,表示離開它的決心,這是比喻中有擬人。和《碩鼠》在手法上相同的是《小雅·黃鳥》:“黃鳥黃鳥,無集於穀,無啄我粟。此邦之人,不我肯穀。言旋言歸,複我邦族。”這是把黃鳥當作可以交流思想感情的人來對話。
《豳風·鴟鴞》是一首很有特色的詩。全詩都是假托大鳥訴說自己在被貓頭鷹抓走了小鳥以後,仍然在苦心經營鳥巢,抵禦外來侵略,以至身心交瘁,勞累不堪的悲苦心情。如第一章:
【原文】 【今譯】
鴟鴞鴟鴞, 貓頭鷹啊貓頭鷹,
既取我子, 你已經抓去我的娃,
無毀我室。 不要再毀我的家。
恩斯勤斯, 辛苦將兒養育大,
鬻子之閔斯! 一朝不免被你抓。
關於這首詩有一個古老的傳說。據《尚書·金滕篇》稱:周武王生了病,周公向上帝禱告,請求用自己的生命替代武王,並將禱告書收藏在金滕(收藏秘籍的櫃子)裏。武王死後,成王即位,因為年紀幼小,由周公攝政。成王的叔父管叔、蔡叔等人乘機散布周公覬覦成王的謠言,為此周公東征,誅殺了管、蔡二叔,然後寫了《鴟鴞》一詩送給成王,以表心跡。此說以為詩中周公自比母鳥,鴟鴞比武庚(商紂王之子,後與管、蔡共同作亂)。《尚書·金滕》經近人考證,係後人偽作,所以此說並不足信,但《鴟鴞》顯然是一首禽言詩,作者賦於詩中的母鳥以人的思想、語言,將其人格化了,並寄寓了某種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