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大河又勸她:“喬嬸,沒事,他弄錯了。少年氣盛!我沒事的。”他揩揩臉。
“三狗兒,錯了就錯了,打人家個招呼。”春嫂緊接著說。
“我沒錯。不信,我去把麗麗叫來。”
一會兒,三狗兒從東屋把麗麗拉來了。
薑麗麗這些日子,睡得半死,被拉來也不知啥事。用手披了披掛在臉上的虯發,第一個看見薑殿成:“爹。”
薑殿成始終半躺著,沒理她。
薑麗麗轉臉看看屋裏的人,一看見王大河,覺得有些眼熟,就揉了揉眼睛,便驚訝而又憤怒地指著王大河:“你怎麼有臉到這來!你們害得我好苦。”邊罵邊哭了起來。
一屋人驚疑不已。
春嫂忙拉住薑麗麗:“麗麗,有話你慢慢說。你是雙身人不要激動!”
王大河看看薑麗麗,突然想起來了:“天哪?是她!就是她!!天下傳奇呀!”薑麗麗就是傳奇中的傳奇。“哎!真是世界太小了,中國太小了!”——幾個月前的那個巧遇,那個讓人難忘,又讓人哭笑不得的一幕,、清清楚楚呈現在王大河眼前。
七
那年夏天,河南開封縣一個文學社舉辦文學筆會,邀請王大河和剛度完蜜月不久的同事歐陽慧生去參加。
開完筆會,他們安排到縣城一家叫“夜來香”的小旅館。這旅館不算大,但十分幹淨,服務也周到。平時,他們來開封,也經常到這家旅館住。
臨傍晚,王大河突然想起,要去看一位老書友,就囑咐歐陽慧生晚上不要扣門,他可能回來晚一點,多年不見的老書友,肯定不會讓他早走的。
歐陽慧生吃了飯,洗了澡,便躺在蚊帳裏看起書來。
一個男服務員來送開水時,開玩笑說:“你隔壁住進一對青年男女,可能會影響你們休息的。”說著擠擠眼走了。
“不會的,我瞌睡了,什麼也影響不了。”歐陽慧生心領神會地說。
八
天黑下來了。
街上,桔紅色的路燈,一串串亮開了。
整個北方小城,籠罩在一派暉煌之中。
開完會,又在開封城玩了半天,累的!歐陽慧生回到旅館,啥也不想吃,水龍頭上洗了把臉,喝了杯涼水,整個人,往床上一扔,睡。
一睡睡到後半夜,才慢慢緩過勁來。他一緩過勁來,就覺得肚子餓,想起桌抽屜裏還有半個幹饃,伸手去拉抽屜。身子一動,迷迷糊糊地覺察到被窩裏好像有樣東西——咦!啥呢?一碰,驚得他整個人麻酥酥的。於是,歐陽慧生就輕輕地用身子去挨。一挨,覺得暖暖的。媽也,是人!是一個睡得很死的人!
這就奇了不是?這人,咋進來的?又咋就睡到我的被子裏來了?改革開放出稀奇!……
歐陽慧生拗起頭,看看門,門縫支開一道微微的亮,朦朦朧朧,什麼也看不清。天!準是昨晚氣糊塗了,臨睡前忘了關緊門了?——一想,不對,王大河還沒回來!
於是,歐陽慧生心裏就這樣設想:這人,肯定也是鄉下上來的,準是身上錢花光了,夜裏沒處投宿,候車室不讓睡,橋孔不讓鑽,躺大街上,又怕巡夜的110,就溜到“夜來香”這個小旅館來蹭地方睡。興許見到有門露著縫,就這麼偷偷蹩了進來。
其實,現在的鄉下人,沾這麼個小便宜也沒啥。鄉下人嘛,身上沒錢,在城裏是很艱難的。飽漢不知餓漢子饑,有錢人哪裏知道沒錢人的苦。哎!睡,就讓他睡會兒吧。天下農民是一家,我同樣也是鄉下人來的,鄉下人不幫鄉下人?等睡到雞開口,趕快叫他走人。否則,等那個油桶一樣的女老板查著了,可就不是收他二十了,說不定,還會加倍罰他,甚至,還會將他扭送到聯防隊去的。
九
這會,歐陽慧生完全睡不成了,就瞪著眼,想事······想想想想,他心裏就有點害怕起來。這人是好人還是壞人?要是碰上個帶刀帶槍的歹徒,那就卵了!現在壞人到處有,要真是遇上帶刀帶槍的,非但好事做錯了,小命還能搭銷了。往這兒一想,歐陽慧生的心就開始跳。身子就閃閃地往一邊躲。出門人,在一個陌生地方,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留個好完整的人回去交給剛過門的媳婦。再堅持一兩個小時,要是王大河還不回來,就再等,等旅館開了大門,悄不聲兒讓他溜了完事。
歐陽慧生正想得害怕,那人忽然伸了一下腿,似醒非醒,把身子舒舒服服地往他這邊靠過來。
歐陽慧生一嚇,戰戰兢兢,直往床裏邊挪,堅決不讓他靠。直挪到牆,再沒處挪了,就貼著牆,在那篩起糠來。
那人仍似醒非醒,繼續往歐陽慧生這邊挨,並且徹底轉過身來,麵對著歐陽慧生睡。一隻胖胖的膀子,竟放到他那寬寬的胸脯上,身子全方位地緊挨著他,並且將那冬瓜似的大腿,重重地壓在了他的小腹上——壓在男人最關鍵最關鍵的地方。
那腿一壓上來,歐陽慧生的心,又砰砰一陣蹦,手也不住地哆嗦。憑男人的那種本能的直感,歐陽慧生敢對天發誓——這肯定不男人,而是個女人!一個十分豐滿的年輕女人!天!天!我的天哪!……
歐陽慧生一覺察出女人來,嘴裏一連喊了幾聲天,哪來的女人?這女人咋就睡到他的被窩裏來了呢?她到底要幹什麼?不對,她難道是這個小旅館裏專門派來陪睡的?人家說的三陪,沒有這一陪呀?昨晚開票時,那個胖女老板倒是小聲暗示他,問他要不要“褥子”。他說他沒錢,不要。那麼,沒錢也給“褥子”嗎?這褥子咋這麼容易給?有這好事?……歐陽慧生越想解釋清,越是無法解釋清這朦朧中的一切。他越想說明,越是說不明這朦朧中的一切。
十